仙禽峰,周谷提了一大桶小吴平时最喜欢吃的昆虫来看他,三色蜈蚣是周谷第一次配合干活的同伴,平时有什么烦心事他都会跟小吴说。
“有一段时间没来看他了,也不知道咋样了。”
“咦,原来那只头上有个小疤的三色蜈蚣呢?”周谷发现接替他的弟子此刻骑着的是另一条三色蜈蚣,周谷很奇怪。
“我也不知道,听说被唤去外门当坐骑了。”那弟子淡淡说道,然后骑上蜈蚣飞走了。
“坐骑?”周谷有点奇怪,如果真是这样的确是好事,总比在这里当牛做马强,可是好端端的怎么说换就换了,而且宗门里好像没见有蜈蚣坐骑,他们说骑蜈蚣的不像好人。
周谷又去问了陈测,他负责喂养仙禽而且在这里已经七八年了,多少知道些情况。
不过陈测也是支支吾吾的,一会说不知道,一会说确实是去当了坐骑,一会又说过几天就回来了,一会让周谷别问。
周谷猜出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悄悄递给了陈测一块灵石,陈测看了一眼,眼神纠结,不过还是推开了,周谷无奈又多拿出了一块。
陈测四处张望发现没人后,终于把灵石收进了口袋,走入附近的一个小仓库内,周谷跟了上去。
再次走出仓库,周谷强忍心中的愤怒与悲哀,没想到这些仙禽别看平时闲云野鹤,逍遥自由,实际上不过都是宗门饲养的工具,好的还能当坐骑,当战斗伙伴,不好的当肉食烹煮,当药材炼炉。
或许他们没有跟这些仙禽接触过,体会不到他们的悲欢情愁,一切不过都是他们向上的资源手段罢了,这修仙界并不是周谷想象中那个悲天悯人,救苦救难的存在。
周谷开始对修仙的目的产生了思考,如果说之前只是纯粹的好奇,探寻想要的真相,那以后的付出,以后的变化是不是都值得,他需要吃丹药,这丹药可能就有蜈蚣的身躯,他需要法器,需要符箓,需要阵法,这背后有隐藏了多少生命,他需要生存,需要进步,这又得踏过多少血河,自已不是也变成了他们其中的一人吗?
如果是为了能飞,为了长生,有了更合理的借口,难道这代价,这变化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吗?
想到这个周谷就头疼,这好像是永远没有答案的难题,每个人只能用他们的选择,他们的行动去回答。
周谷甩了甩头,看来只能遵循内心的想法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他现在是很气愤的,陈测说小吴已经比预期中进化到四色的时间晚了很多,而宗门急切需要四色蜈蚣炼制丹药。
最近小吴已经开始有突破四色的微小变化,可是她居然产卵了,产卵到孵化这个过程要持续很久而且会影响她自已的发育进展。
这可是在许白眼皮底下发生的事,他负责的杂役弟子出了纰漏,他也逃不了干系,所以他把小吴的卵抢走了,然后把小吴关在某个地方强行催化,一旦变成四色就上交出去。
至于关在哪里,陈测也不知道,不过他劝周谷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这样的事情在仙禽峰并不奇怪,而且就算周谷现在是外门弟子,他也没有办法管,如果被发现了,可能还有性命危险。
周谷感觉没办法就这么一走了之,就为了快一点炼制丹药,让她们骨肉分离,之前在衍禽堂处周谷也知道离开母体的蜈蚣卵基本没办法孵化,这许白太不厚道了,这是要人家母子俩的命。
周谷大概猜出了小吴被关的地方,衍禽堂处有一个地方专门关需要繁衍的仙禽,通过一些方法让他们交配,以便得到需要的后代。
此时正值深冬,天寒地冻,几乎没有仙禽会在这时候繁殖后代,所以那里基本没人,至于小吴为何在这时候产卵,估计她也预感到了什么吧。
周谷借着对地形的熟悉,避开了一些可能有人的地方然后绕到了衍禽堂不远处一个黑屋里,他听到了吭哧吭哧的声音,借着灵石的光,周谷发现了笼子中的小吴,小吴此时也满眼莹光,看着周谷不停发出低沉的哀鸣声。
这是她在熟悉不过的气息了,她没想到绝望的时候还能看见周谷,她感觉她的孩子有了希望。
看着遍体鳞伤的臃肿无力的小吴,周谷情不自禁也湿了眼眶,大半年的相处,他们从陌生到朋友,从生疏到默契,从异类到共情,看着昔日的伙伴现在如此凄凉的下场,周谷异常难受。
周谷轻轻抚触小吴的头,让她不要难过,说会想办法救她出去。
小吴略微安静了一点,只是她摇了摇头,虽然她知道她后面的结果并不会好,可她并不害怕,只是她放不下她的孩子。
她哑着嗓子,低嚎着,眼神中充满期盼的光芒,她说她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她只希望小吴能帮她找到她的孩子,然后带离这里,代她出去一起看看外面的世界。
周谷眼中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开始滴落,他点点头,记得他曾经问过小吴的话,“你有想过哪天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周谷知道小吴找不到她的孩子是不会离开的,而且救她出去根本不可能,他也不过是安慰她的话罢了。
不过许白为了隐瞒这件事,应该不会让宗门知道蜘蛛卵的事,而且这蜘蛛卵本来就很难孵化没多大价值,找到蜘蛛卵带走反而还有可能性。
也为了安慰小吴,周谷只能先点头答应,他会尽力的。
得到周谷的答复后,小吴佝偻的身躯也停止了颤抖,她转过身躯,弯下头,“咔嚓”伴随抖动,她忍着剧痛拔下了一只螯,递给了周谷,虽然这螯有毒,不过对孵化她的孩子有帮助,她信任周谷,她觉得她的孩子很大概率是能活下去了吧。
这是小吴能替她的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周谷看了一眼,虽然不忍心不过还是把毒螯放入了挂坠中,小吴不停低呜着表示感谢,周谷再次抚摸了一下小吴的头,四眼相视,只此一眼,星河沧海,再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