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夏,这天地好似蒸笼,沉闷到窒息,叫人闻的心烦意乱,呼吸不畅。
某所初中。
“小艺,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啊?”两名女生笑盈盈地来到韦艺的桌前。
“啊?我吗?”韦艺怯生生地抬起脑袋,一头黑发长至肩边,眼神中的犹豫透过圆形镜片,借此放大出来。
“不,不了,谢谢。”韦艺无奈地笑了笑。她也很想去,只是,她的复习任务还没有完成呢,自已是一定要考个好学校,上个好大学的。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爸妈....她固执地想着。
“啊....这样啊,那好吧。”那两名女生错愕地互相对视着,最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内心升腾起一股无名火。
待到走远后,她们俩就谈起来了。
“真是的,装什么啊?天天就是读书看书,太装了吧这也?”
“就是说啊?叫出去玩也不去,一起去吃东西也不肯,加个qq也不愿,我们有这么恶心吗?”
“装什么清高,我看她啊,指不定在心里头怎么骂我们呢,天天打扰人家学习,复习,哎哟,我~有~罪。”
“哈哈哈哈哈!”
“害~算了算了,好心带她一起玩,人家看不上我们有什么办法呢?那就让她自已一个人玩吧。”
那两名女生说着说着就笑起来了。
其中一名女生说道:“行,那周末我们俩自已去玩吧,小欣。”
“好好好。”李欣喜笑颜开地说道。
初中刚一开学的时候,大伙儿忙着打造小圈子。
当初的韦艺瘦瘦小小一只,带着明显不对号大码圆框眼镜,一头披肩中长发,再加上怜人的可爱小脸蛋,活脱脱一只让人心生怜悯的可爱幼兽。
当时有不少女生凑上来想要邀请她加入她们的小圈子,大家一起玩。
“韦艺?我可以叫你小艺吗?我们加个qq吧?”
“我也要我也要,小艺,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去吗?”
“一起玩吧小艺!”
“小艺你好可爱喔,嘿嘿嘿!”
而韦艺则是一脸害羞地坐在座位上,头不敢抬,目不敢视,口不敢言,那披肩中长发顺着重力一垂,盖住了她大半脸蛋,她一下子躲进头发里了。
女生一个接着一个地凑上来,身子一个接着一个站满了韦艺的课桌旁,一条条影子无端地拉长盖住她的课桌,一时间叫她喘不过来气。
刚从小学升上来的女生们还未脱去稚嫩的活力,没被打压过的她们现在散发着无限的生机,完完全全是一个活人。
只见她们笑嘻嘻地看着鸵鸟似的韦艺,也不恼,只认为她是害羞,过段时间熟了就好了。
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后,熟是熟了,只是....
一个个的邀请,换来的是韦艺一个个的拒绝。
“不好意思,我还要学习,就不和你们一起玩了。”
“对不起,食堂现在人太多了,我想先看会儿书。”
“很抱歉,我在复习。”
“对不起”,“不好意思”,“抱歉”成为韦艺当初的热门话语,在奇特的榜单中占据T0的位置!
一开始女生们被拒绝了也不生气,只当她确实有事,在过后又乐此不疲地过来邀请韦艺。
被拒绝了一次是这样,那被拒绝了两次,三次,四次甚至五次呢?还会如此吗?
不,不会了。事实上,她的课桌旁的影子一道接一道的消失,慢慢地,阳光透进来了。
其中还发生了一件“趣事”。
一名女生被拒绝多次仍然锲而不舍地黏在她旁边,即使是韦艺说要复习与看书时仍然跟在旁边说话。
“你知道吗?小艺,最近隔壁班....”
“哎,小艺,我们班的某人啊....”
“小艺小艺,今天食堂....”
虽说那名女生仍在说着,可眼皮子却耷拉下来了一点点,她好像还没有发现?
直到某天。
夕阳西下,黄昏天至,落日的余晖静静地照进教室。
“小艺,你看看,这是我在周末的时候买的一条小手链,是小马宝莉的喔,是不是很好看呢?”那女生伸出手来,亮了亮手上的“珍奇”,她笑嘻嘻地说道。
“或许吧,好看。”韦艺头也没抬,继续埋着头看书。
“你要不要呀?我还买了一条“紫悦”的呢。”那女生从书包里一阵摸索,最后摸出一条“紫悦”
“是不是很好看呢?”那女生将“紫悦”伸了过来。
“不了,我不太喜欢穿配饰,谢谢你的好意。”韦艺摇了摇头,这会儿她看着那女生的眼睛说着,可随后她也看了看头上的挂钟,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到点了。”声音糯糯的。
韦艺不知为何有些烦躁,她此刻只想一个人好好地学习。
“嗯?什么?”那女生疑惑地探过头,想听清韦艺在说什么。
只是那韦艺不解风情的站起身来,怯生生地说道:“那个,不好意思,该去吃饭了。”她看着那女生,却没敢对视。
“啊.....”那女生愣愣地看着韦艺。都这么久了,你还是这样么?永远不肯好好看着我说话,永远不肯好好听我说话,像个自言自语的小丑。在你眼中我是谁?
她苦闷一笑,多久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我有些忘了.....说起来,我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呢?
也许是那一天,那一次夕阳下的回眸,那次让她念念不忘了许久的目光以及那道轻声:“你怎么了?”
她眼皮子完全耷拉下来了。我有些累了.....她长叹了一口气,将脸埋下,看不清表情。
我做的足够好了吧?做得比其他女生要好了吧?其他女生,被拒绝了两三次就不会再靠近了,只有自已,唯有自已一次次的被拒绝,一次次地黏上来。啊,到头来都是无用功。
可是如今,却还是不肯正眼瞧我,是为什么?把我看成宠物了吗?是了,我确实是一只舔狗,哈哈哈哈。
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啊?那女生眼眶一下子红了。
韦艺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却见她迟迟没有动静。心生疑惑地回过头,她回眸一望,轻声说道:
“怎么了?”
那女生一愣,抬起头来一看,夕阳的光辉透过韦艺的背后,将韦艺染得金灿。一如那天。
啊呀?她的眼睛为什么红了?韦艺有些惊诧,一时间竟忘掉了心中的胆怯,看着她的眼睛。
其实这么多天以来,她见过了许多女生的热情,也见过了被拒绝后的女生的冷淡。但只有她,眼前的这个女生,一直跟在自已的身边,这份被拒绝了不知多少次仍然澎湃的热情让她心惊,同时也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温暖。就像一颗小太阳。
只是,自已的内心实在胆怯,卑微,那些女生们说的什么“qq”,“贴吧”,“星巴克”自已是一个都不知道,在那“广博”的见识面前,自已就像是一只土猪。
这明显的差距,让她在那群女生的话题面前答不上来,内心的自卑也愈演愈烈。她们的身影无端地高大起来,直至突破天际,而自已的身影却无端地缩小下来,直至隐入尘埃。
只有怀抱住自已所谓的“目标”,只有抓住书本时自已才能短暂地忘掉这一切。
在面对那些女生的话题时,自已虽然自卑,怯懦,却仍然清楚地表达出了自已的想法:“不知道”“不清楚”“不懂”
可为什么,那些女生却是尬笑或者无语或者冷笑,最后都无一例外地不再搭理她呢?妈妈说过,交朋友最注重的是内心,可她明明已经说出了自已内心的真话,自已的实意,可是却.....
自已真的很想交到朋友,只是....
唯有她,只有眼前的这个女生,不介意自已的“真话”,一直一直陪着自已,她想,这大概就是朋友吧?如果可以,韦艺想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
于是韦艺看着她,关心地笑道:“你怎么了吗?”
但这一抹笑落入那女生眼帘后,却让她爆发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愤怒地盯着韦艺,“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她指着韦艺大声说道
“怎么,怎么了?”韦艺瞳孔一缩,惊诧地看着她,内心不由来的一慌。
“总是拒绝我的好意,总是落下我的面子,总是不好好听我说话,总是不肯好好地看着我说话!”她气冲冲地走上前去,脸“腾”地一下红了,同时眼眶也不断地甩出泪水。
“我..我...”韦艺突然急促地大喘气,神色慌张却不知作何。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很恶心吗?你要这样子对我?我做错了什么?!”她大喊着,愤怒的眼神却紧紧地盯着韦艺的双眼。
“我...”韦艺被这利剑般的瞳孔盯得呼吸一滞,随即怯懦地移开了目光,双手捂住胸前。
“你 这 家 伙!”她的手指像利刃一般刺在韦艺的胸口,每说一词就戳一次,“我草你马的能不能好好地看着我说话?!”
“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
“不是的,我...”韦艺的表情透出无限的慌张与不知所措,她的双手垂在腿旁,这时死死地抓住衣角,“我...我....”她猛地呼吸急促起来,眼神却四处乱瞟。
韦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想要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想要大声地回应她的感情,可是自已却始终没敢将涣散的眼神汇聚起来。像是有第二个人在和她抢驾驶权。
见此,那名女生的表情突然冷了下来了,面无表情地盯着韦艺,自嘲道:“算了,是小丑对吧?哈哈,就当我是煞笔吧。”
她冷笑一声,说道:
“我问你,这么久了你记住我叫什么了吗?”
韦艺此时感到身体与灵魂不在一个层面,灵魂仿佛要出窍了去,她死死抓着胸口的布料,强烈地将自已的“灵魂”抓回来。她的眼泪下来了。
闻言,她闭着眼睛大喊道:
“当然记得!你叫李欣!我不会忘记!”眼泪却一滴滴地从紧闭着的眼睛中流露出来。
“都这样了.....”那名女生...不,应该是李欣,她此刻面无表情地看着韦艺,“罢了。”
她一把推开韦艺,自顾自地走出了教室。
韦艺跌坐在地上,感受着越来越小声的脚步,埋着头无声地哭泣起来。她的怯懦以及自卑如海啸般袭来,汹涌的波涛滚滚,刹那间就盖住了她,使她如坠深渊,不可自拔,再一次战胜了她。她知道,自已是孤身一人了。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自已作的,都是自已的错。
从此,她的身边再没人在旁边说笑,这下好了,她终于可以一个人好好地学习了,再没人烦她了。
可她又突然怀念起来,也许是失去了才会珍惜,她知道,她就是贱罢了。
时间回到现在。
阳光依然灿烂,风儿继续吹过,树枝依旧摇晃。
韦艺埋头看着书,眼神却涣散开来,很明显没有集中注意力看书。
她的内心其实很想答应开头的那段邀约,她很想和李欣修复关系,想再和李欣继续做朋友,可最后,她还是怂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争执过后的李欣。
她惨然一笑,或许,就自已这个样子,本就该一个人吧?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另一边,嬉笑过后的李欣瞥了一眼韦艺的背影,面无表情。
这样就结束了,本来李欣最后冷静下来后想了想,还是忘不了韦艺的那抹回眸。于是今天就试着再邀请一次。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么我们今后从此是路人。
李欣摇了摇头,夕阳下的身影从此消散。我已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