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城外，赵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若不是两鬓斑白，怕是也会被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哄骗到，以为这是个正值壮年的人。
寒武城隶属于青州玲珑郡，城主，县丞，以及驻扎在这里的赵将军，三方一同管事。
城外不远处便是和齐国的接壤之地，在那里，齐国和梁国打了大大小小无数场。
从皇城往寒武城这边来，越走越荒凉，数十里都是荒无人烟之地，可在那地上却能时不时看见士兵的残骸。
一直到了寒武城才稍稍有了些许人气，但也只是有一些，这里的繁华气连皇城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寒武城城主和张县丞去了临城，最早也得明日才回，我先带你们去监管府。”
赵将军对着他们颔首，没什么多余的表示，领着人进了城。
秦睿渊和楚霖还有使团的人跟在赵将军马后慢慢走。
以前都只听说过寒武城，这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真真切切去看，他们瞧着寒武城，寒武城里的百姓也看着他们。
寒武城地处边境，肯定是比不上皇城繁华，从城中百姓的衣着就能看出来。
皇城的百姓虽不说人人绫罗绸缎，但到底不会有补丁，寒武城的人浑身上下看着灰扑扑的，补丁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皇城的姑娘大都满头珠翠，再不济也簪着几朵绢花，但寒武城的姑娘都挽着朴素的发髻，用一根木簪子簪着。
这里的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名为麻木的神色，那是常年生活在战乱中的保护色。
赵将军骑着马，后面跟着长长的一队马车，寒武城的人也只是默默挤在街边，等人都走过了，才渐渐大声起来。
监管府。
“自从陛下下旨要让你们前来，城主和县丞便在商量划哪儿的宅子给你们住。最后选来选去，选中了这一处。”
赵将军下了马，指着眼前的宅子给他们看。
这宅子看着古朴庄严，城主和县丞并不了解秦睿渊和楚霖的喜好，但这宅子却是中规中矩，错也错不到哪里去。
“进去看看，可还喜欢，若是有什么地方不喜欢的，告诉城主或是县丞都行，我先送齐国使团去驿站。”
赵将军心里对这个替他儿子查出凶手并且不卑不亢的年轻人还是很欣赏的，说的话也就多了些。
“多谢赵将军，劳烦了。”
秦睿渊和楚霖对着赵将军拜了又拜，不管是官职还是年龄，他们都比不得赵将军。
赵将军能愿意带他们来已经是仁至义尽，确实不能再麻烦他。
“好，你们先休息，明日晚上多半会有晚宴，到时候你们都要出席。”
赵将军骑上马，转身说了一句，说完后带着人走了。
秦睿渊和楚霖带着从秦府带过来的小厮，一同进了监管府。
“少爷，少夫人，我看这里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今日便先住下吧，等明日我再带着人去找人牙子买几个丫鬟婆子回来。”
秦川凑到秦睿渊跟前，开始履行自已的管家职责。
“都成，记得请个厨子，要请个会做各种菜的，价钱都好商量。”
秦睿渊点点头，又叮嘱了一句。
“放心吧少爷，我办事你还不知道吗，包给你们找个大厨回来，那我先带着他们进去看看，您和少夫人逛逛院子？”
秦川问了一句。
“去吧，快些，天要黑了。”楚霖随口说了一句。
“好嘞，你们几个跟我去卧房。”
秦川一招手，将那些小厮全叫走了。
秦睿渊和楚霖在府里瞎逛，整个监管府看着其实并不华丽，相反还处处都透着一股朴素，但虽说朴素，实际上却什么都不缺。
总之很对楚霖的胃口。
没什么过多的颜色，只有小花园里花团锦簇，种着各种时令鲜花，小花园被一个池塘隔开，池塘上架着一桥，桥中央还有一座小亭子。
从亭子上看，池塘里鲤鱼肥成一团，顾涌着往前游，感觉已经沉的快要游不起来。
“子安哥哥，你快看它们啊，好胖啊，怎么会有这么胖的鱼啊？它们吃鱼食得用盆吧？”
楚霖指着池塘里最肥的那一条鱼，笑得尤为猖狂。
秦睿渊看着那条肥的已经看不出鱼形的鱼也笑了出来。
“让他们少喂些吧，别把这些小东西给撑死了，还说我们杀生。”
秦睿渊也跟着楚霖一起毫不留情地嘲笑。
“子安哥哥，你好过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能够这么说小胖鱼啊。”
楚霖也是一点儿都没放过池塘里的鱼。
两个人笑完了，手牵着手往卧房走。
卧房外间有个小软榻，还放着书案，旁边还有一张八仙桌，桌后的墙壁上挂着字画。
里间被屏风隔成两部分，最外面也放着一张软榻，屏风后放着一张千丝拔步床，碧清色的床幔从上一直垂到地上。
床上的东西已经被秦川带着人换过一遍了，上面铺着的都是他们俩在府里用惯了的。
“刚好中午了，让秦川送些水进来我们洗漱洗漱先睡一觉？”
秦睿渊环视了一圈，还算满意，对着楚霖问道。
“好啊，正好我也困了，我觉得我能从现在睡到吃晚膳的时候。”
一听说要睡午觉楚霖就装出一副自已快要困死的样子，摇着秦睿渊的袖子让他快些。
“秦川，送些热水进来。”
秦睿渊高声叫了一句，等在门外的秦川迅速应声。
“少爷，少夫人，热水马上送来。”
秦川说完这话没多久，一个小厮便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秦睿渊让人下去，亲手润了帕子给楚霖擦洗。
“子安哥哥，你现在伺候人好熟悉啊，以前不会是干过吧？”
楚霖的声音里透着不怀好意。
秦睿渊：……………
“你已经很困了，你现在就要睡觉了，不要说话了。”
秦睿渊也不知道在跟楚霖说还是在跟自已说。
楚霖：“啊？我吗？”
楚霖伸出自已刚被擦完的手指指自已，一脸不可置信。
“嗯。”
秦睿渊点点头，开始给自已抹脸。
“好吧，那我睡了。”
楚霖哒哒哒跑到床边，踢掉自已的鞋子，掀开被子把自已塞进了被窝里。
等秦睿渊收拾好，楚霖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
“秦大人，楚大人，此前我和长安恰巧去了临城，不曾给你们接风洗尘，今天给你们补上，还望不要嫌弃。”
城主白夜一回来就递了请帖，第二天晚上晚宴时亲自和县丞一起给秦睿渊和楚霖敬酒。
“哪里哪里，城主和县丞的心意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嫌弃，城主这么说就是见外了。”
秦睿渊起身端起一杯酒，朝着城主举杯。
“哈哈，那就好，还怕你们从皇城远道而来，在这里住不习惯，没见到你们之前心中总是忐忑，如今看秦大人如此好说话，想来对我们安排的监管府也还算是满意？”
白夜一口喝尽杯中酒，笑眯眯地继续问。
“当然，城主和县丞安排的极好，我们很是满意。”
秦睿渊跟着一起叭叭了好半天，楚霖一直站在秦睿渊身边当一个会笑的背景板。
反正看这两个人的样子也不是很想跟他说话，他也用不着跟他们自讨没趣。
反倒显得他上赶着。
楚霖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城主和县丞围着秦睿渊问前问后，从头到尾就只有最开始假模假样地问了他一句。
酒过三巡，城主传了歌舞。
宴席开始时，天色还尚早，等到宴席结束，天已经黑透了。
城主和县丞围着秦睿渊一直喝，反倒是赵将军喝了一杯酒就上旁边一个人默默吃东西去了。
默默吃着饭的还有一个楚霖。
等到宴席散了，喝酒的三人已经左摇右晃走不动了。
“楚大人，你带着秦大人先回去，我找人送城主和县丞。”
赵将军看着那两个倒在一起的人很是嫌弃，早知道不来了，来了还得收拾烂摊子。
“好，多谢赵将军。”
楚霖不做推辞，搀扶着秦睿渊走了。
“露笙，别扶我，我没醉，我还能走。”
秦睿渊挣扎着要自已走，可惜因为喝醉了半天没挣开。
“露笙，露笙，你怎么变成两个露笙了，那，那我晚上是不是可以先跟一个露笙……”
秦睿渊被楚霖扶着还不老实，一直偏头去看他。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说出的话都没人敢听。
生怕秦睿渊再说出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楚霖眼疾手快捂住了秦睿渊的嘴。
“唔唔唔……”
秦睿渊这下挣扎地更厉害了，比过年的年猪都难按。
“你干嘛，别动了。”
楚霖没好气地拍了秦睿渊一巴掌，嘴里也不客气道：“老实点，小心我把你扔在这儿。”
秦睿渊老实了一会儿，被楚霖顺利扶进马车里。
刚上了马车没多大一会儿，秦睿渊又开始作起来妖。
“露笙，这酒不好，喝的我头疼。”
听着秦睿渊这话，楚霖还以为他醒了，但下一秒，秦睿渊便让他的希望破灭了。
“露笙，完了，这酒好像进我脑子里了，它在咬我。”
秦睿渊可委屈了，伸手拉起楚霖的头，委屈巴巴地往自已额头上放。
一边放还一边说，“你看嘛，是不是在咬我。”
楚霖只觉得心累，假模假样地揉了两把，“好了，不咬了，乖乖坐着，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这还是楚霖第一次看见秦睿渊喝醉，之前也没见过这样啊。
“呜呜呜，露笙好冷漠啊，我的心好疼啊，呜呜呜，露笙你快摸摸我。”
谁知道被楚霖当小孩儿一哄，秦睿渊作妖作的更狠了。
楚霖：…………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
楚霖否认三连。
“真的吗？那你摸摸我，摸摸我就相信你了。”
秦睿渊眼角含着泪珠，委屈地看着楚霖。
楚霖无法，被秦睿渊抓着手往自已心脏上放。
“好了，我摸了，不冷漠了吧？”
楚霖用另一只手捏住秦睿渊的脸，没好气地问。
“不行，摸这里不行，还是不舒服，你要往下摸摸。”
秦睿渊跟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一样，把楚霖的手带着往下。
眼看秦睿渊的动作越来越不可描述，楚霖咬牙切齿地收回了自已的手。
这人肯定没喝醉，要是喝醉了怎么还记得这档子事。
分明就是个色狼。
楚霖抽回了自已的手，还厉声说了秦睿渊一句：“你不准再碰我了。”
秦睿渊听完后背过身去，朝着角落默默地耸动肩膀，过了一会儿看楚霖不理他，开始小小声地抽噎。
到了后面，抽噎声越来越大。
楚霖饶有兴致地看着秦睿渊哭。
等声音越来越大后，楚霖才凑上去，绕到秦睿渊跟前，“哟，真哭了？”
回应楚霖的是掉到他脸上的一滴泪。
“呜呜呜，呜呜呜呜，你，坏，你一点，都不好，我要，惩罚你。”
秦睿渊用手抹着眼泪，抽抽搭搭地说。
“你要怎么惩罚我啊？打我一顿还是骂我一顿啊？”
秦睿渊的眼泪让楚霖心中暗藏的那点儿恶劣因子全部被勾了起来。
“哼，我不，我不告诉你。”
秦睿渊继续抽噎，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楚霖哄了好半天都没哄好。
正在这时，马车停下了，马车外秦川说到了的声音格外明显。
秦睿渊一听到了，伸手将楚霖打横抱起，大踏步进了卧房。
“干嘛啊，你打算摔死我来报复我刚刚嘲笑你了啊？”
楚霖乖乖窝在秦睿渊怀里，双手环着秦睿渊的脖子，嘴上还在打趣。
进了府，秦睿渊便不哭了，只是眼睛依旧红红的。
听到楚霖这么问，秦睿渊低头恶狠狠地看了楚霖一眼，继续走。
等楚霖被摔在床上的时候才稍稍明白过来一点儿秦睿渊的意图。
“你干嘛，你没洗澡，身上都是酒味，先洗澡啊。”楚霖一边说一边试图往床下去，却都被秦睿渊逮了回来。
“等会儿一起洗。”
秦睿渊红着眼，说了这么一句。
“唔。”
楚霖还想说什么，却被堵住了嘴。
…………
接下来，哭的人变成了楚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