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楚霖的话，秦睿渊却笑出了声。
“露笙，你怎么跟父亲说的话一模一样？这算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秦睿渊伸手抱住楚霖，轻笑声从楚霖的头顶传来。
原本楚霖被秦睿渊抱在怀里还有一瞬间的怔愣，心里还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的欣喜，被秦睿渊一笑全给打消了。
“子安哥哥，你在说我像小老头吗？”
楚霖垂下眼帘，之前下意识抬起反抱着秦睿渊的双手也放了下去，话里的幽怨聋子都能听出来。
“哪有，我可没说，露笙不要污蔑我。”秦睿渊厚着脸皮抱着楚霖不放，语气听着还隐隐有些委屈。
“你这人，怎么连自已说的话都不承认呢？”
楚霖脸靠在秦睿渊肩上，整个人放松下来，竟然有些享受这一刻。
不知道是不是都抱着这样的想法，寝房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彼此间温馨的情意在暧昧的空气中默默流淌。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睿渊率先松开了手，“露笙，天色晚了，睡吧。”
楚霖点点头。
收拾完，秦睿渊熄灭烛火，心满意足地靠近楚霖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睿渊刚到大理寺，汪直就一脸凝重地迎了上来。
“大人，那五名女子自杀了。”
汪直是大理寺少卿，他和秦睿渊不同，他是陇西汪家出身，汪家是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本是不屑入仕，但偏偏出了汪直这么个例外。
豪门大族子嗣众多，有的一心争权夺利，有的寄情山水，就汪直一个人一门心思往朝堂上钻。
苦读一年又一年，隐瞒身份参加科考，竟真让他考上了，经营近十载，坐上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
汪直家不在此处，皇城房价贵，成为大理寺少卿后虽然有皇帝赐予的宅子，但他到底嫌路远，索性上奏，直接住在了大理寺。
是以，在凶手自尽的第一时间，他便得到了消息。
凶手自尽在黎明前夕，正是秦睿渊往大理寺赶来的时候。
刚好，急匆匆出门的汪直和秦睿渊撞上了，也免了再走一段路。
“自尽？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人好好守着吗？”
秦睿渊不可置信，现在自尽了那他昨晚上想了一晚上的法子算什么？
算他思维活跃吗？
昨晚上灭了烛火秦睿渊并没有直接入睡，他的心里还在思量这件事。
五名女子先遭受欺辱，才奋起反抗，儒家先圣不也说过这样一句话吗？
父母之仇，弗与共天下？
那些人仗着自已的身份，视人命如草芥，天子犯法尚与天子同罪，他们自然也要付出自已的代价。
这是秦睿渊一早就想好的，各担其罪，最为公道。
谁知今早上一来便听到了凶手自尽的消息。
“昨晚确实着人看着的，可是诏狱的兄弟们也都要休息，就眯了那么一小会儿，五人就都自尽了。”
汪直也是无奈，她们明明还可能有更好的选择，只要查出当初那些纨绔子弟犯下的罪，她们肯定能被赦免。
可是现在，一切说什么都晚了。
“好生收敛尸首，你随我进宫复命吧。”秦睿渊捏捏眉心，只觉得一阵无力。
“那……那些人还查下去吗？”
汪直站在秦睿渊对面，也是感到身心俱疲，他在皇城待了将近十年，现在才知晓原来真的有百姓求告无门。
他们都被皇城虚假的太平盛世蒙蔽了双眼。
“查，不论如何，我们该还她们一个公道。”
秦睿渊掷地有声。
今天不是上朝的日子，但也会有一些官员前来求见皇帝，汪直和秦睿渊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前面还有一人，冯尚书冯源也在。
秦睿渊和汪直在御书房外等了好半天冯源才出来，看到他们俩站在殿外，特意上前搭话。
“二位大人求见皇帝可是案子有了进展？杀害我儿的凶手可伏诛？”
冯源看着比之前要苍老些，额角也有了些许白发，看起来饱受丧子之痛的打击。
看着冯源痛苦的样子秦睿渊却不合时宜地想，之前黄家被灭门，黄家女也是这么心痛吗？
秦睿渊脸上表情不变，拱手朝着冯源行礼：“尚书大人放心，我等定不会包庇真凶。”
他也没说是找到了还是没找到，冯源从他俩脸上都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想要再问却被皇帝身边的红人锦康公公打断。
“二位大人，陛下宣你们进殿。”
锦康公公传达圣意，秦睿渊和汪直不敢多待，匆匆告辞完后便进了御书房。
等两人进去了，锦康公公才接着跟冯源讲话：“尚书大人，先请回吧，圣上自有定夺。”
“多谢公公。”
冯源掏出一锭银子塞进锦康公公手里，确定锦康公公收下后才往宫外走。
御书房内，秦睿渊和汪直站在房中，面前是神色威严的皇帝。
“你们今日来可是案子有了什么进展？”
皇帝还在争分夺秒批奏折，趁着他们俩行礼的时候快速批完一个才开口问。
“启禀陛下，凶手已稽查归案，但今日已自尽。”
秦睿渊的语气没有多大起伏，反倒是汪直脸上有了几分怒意。
“哦？畏罪自杀？”
皇帝从折子里抬起头，皱着眉问了一句。
“回陛下，确实如此。”秦睿渊话锋一转，“不过在查这两个案子的过程中，微臣还发现了一些其他情况。”
“什么情况？说来听听？”皇帝放下朱笔，等着秦睿渊说话。
秦睿渊这时却故作为难，神色犹豫。
这一看就是有点儿什么难言之隐，不方便自已说出来，难怪还要带个人来，皇帝最烦的就是这一出。
好话赖话三言两语全说了呗，非要他发个火，假模假样地训斥几句，他们再跪在地上一边请罪一边说。
跟有病一样。
“你来说。”皇帝也疲倦了，不想继续陪着臣子演这些戏码，用手指着汪直让他说话。
还特意加了一句实话实说。
“陛下，凶手是五名女子，这五名女子杀人是有苦衷的，均是官家子弟造下孽因，才结了恶果。”
汪直拱手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回话。
“继续说，朕倒要听听是什么孽因。”皇帝揉揉眉心，他其实已经大致猜到了。
“冯尚书家小公子两年前灭了黄家一门，但遗漏了黄氏女；赵小将军十年前纵马踩死了李家女父亲和弟弟；
吴忠吴大人五年前强行纳了孙家女为妾，还派人打死了她相依为命的娘亲，一年前孙家女从吴府逃走；
秦觅秦大人纵容家仆闹事，砸了一家医馆，医馆老郎中被活生生气死，郎中之女一直在找机会报仇；
李大人家的女儿嫁到钱家，多思善妒，打死了好几个妾室，其中一名妾室的妹妹想要替她报仇，
这五名女子不知道怎么凑到了一起，商量了一个复仇计划，冯公子是他们复仇的第一人，
她们趁冯公子在花楼快活时合力杀了他，分成几部分偷偷运到了冯府，冯家发现尸体的小厮是她们假扮的，
接着便是赵小将军，赵小将军害怕自已纵马踩死人被赵将军知道会被大义灭亲，便趁赵将军在练武场时将李家女绑回了赵府，看管在府上的后院里，对外只说是自已纳回来的妾，
赵将军竟也没管，那女子被锁在后院，找准机会逃了出去，后李家女复仇，一直暗中观察着赵小将军，在赵小将军喝醉后现身，五名女子一起动手杀了赵小将军。
其他几个还没来得及报仇便被抓了。”
汪直说完，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皇帝，不出他所料，皇帝的脸上也隐隐见了怒意。
“这些女子为何要自已报仇？朕难道不曾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皇帝虽在皇位上已坐了五年，这五年来也早已变成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合格皇帝，可当年在军中染上的杀伐气却不是那么容易消磨的。
现在的皇帝双目中已然蕴满怒火，但脸上还是一派平静，颇有些山雨欲来之势。
“陛下，臣听闻，这五名女子进了衙门刚说出来要状告谁便被打了出来，有的还受了酷刑。”
秦睿渊依然低头，点到为止，没了下文。
“好哇，朕倒是不知，这皇城里还会发生这些事情，百姓不敢报官，官家子弟却横行霸道。”
果然，皇帝的怒火更甚，原本的平静也破裂开来。
“查，给朕查，这几个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不能让百姓寒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