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夜幕降临的时候,原本紧闭着的厚重宫门缓缓地打开了一道缝隙,发出沉闷而悠长的声音。
刘玉田迈着仿佛被铅块坠住般沉重无比的步伐从里面走了出来。
随着他身影的移出,宫门再次重重地合拢起来,那巨大的关门声响彻整个宫墙内外,但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在此刻发出半点声音。
一直在宫外焦急等待着的尔海,一看到刘玉田的身影出现,便立刻噙着满眼的泪花快步迎了上去,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自家大人。
他压低嗓音轻声问道:“爷您总算是回来了!不知道是否需要用些吃喝之物?小的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只等着爷您回来享用呢。”
刘玉田疲惫不堪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哎,今日真是把我给累坏了。快走吧,咱们速速回府。我现在困倦至极,感觉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到府上之后,你赶快给我腾出一块地方来,我只想一头栽倒在那里好好睡上一觉。”
说完,他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而虚弱。
刘玉田的脚步显得有些虚浮凌乱,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了棉花之上,他急匆匆地登上了马车。
身体刚一挨着车壁,便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下来,双眼紧闭,转眼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车厢内便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噜声,那声音此起彼伏,如同雷鸣一般响亮。
尔海坐在一旁,看着自家爷这副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连忙从座位旁拿起一条柔软的锦被,小心翼翼地盖在刘玉田的身上,生怕动作太大吵醒了熟睡中的主人。
随后,尔海转头对驾车的马伕轻声嘱咐道:“待会儿赶马的时候稳当些,可别惊扰了咱家爷休息。”
而此时,风语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家主子。
他心中清楚,此次能够平安归来实属不易,主子为此所付出的代价定然不小。
想到这里,风语不禁感到一阵心疼,但他还是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让主子好好休息。
而且,能如此不动声色地从危险之中成功逃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就在这时,宁威侯府门前出现了一道身影。只见此人正满脸焦急地在门口徘徊踱步,时不时还会伸长脖子朝着道路尽头张望一番,似乎恨不得立刻就能看到自已等待之人的身影。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这人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前去,同时扯着嗓子高声呼喊起来:
“可是阿弟回府啦?阿弟啊!是不是你回来了呀?”
尔海原本正靠在车厢一角打盹儿呢,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唤声传来。
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仔细一听,原来是大公子正在前方呼喊着呢。
尔海不敢怠慢,赶忙伸手去摇晃身旁还在熟睡中的自家大人——刘玉田。
刘玉田睡得正香,被这么猛地一晃悠,顿时火气上涌,张嘴就要责骂尔海这冒失的举动。
然而,还没等他骂出口,尔海已经着急地伸出手,指着外面说道:“爷您听听,前面那是大爷在问话呢!”
刘玉田闻言,瞬间睡意全无,急忙一把撩开了车帘,探出头去应道:
“阿哥,是我呀,是你的阿弟回来啦!”
话一出口,他只觉得眼眶发酸,泪水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离家这么久,如今终于快要到家了,怎能不让人激动万分?
此刻的刘玉田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家人面前。
他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迫不及待地催促着驾车的马夫:
“快点,再加快点速度!咱们总算是到家了啊!”
随着马蹄声响,马车很快就在宁威侯府门前的台阶前稳稳停住了。
刘玉田哪里还顾得上等待尔海放下脚蹬,只见他双手用力一撑,身形敏捷地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
一旁的尔海见状,不由得惊呼出声。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风语紧紧拉住,跟在自家大人身后一起朝着大公子、也就是新一任的宁威侯府侯爷快步走去,并恭恭敬敬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刘子越三步并作两步地疾行上前,一把扶住自家阿弟那略显单薄的身躯,兄弟二人四目相对,眼眶瞬间湿润。
紧接着,他们如同失散多年后重逢一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刘玉田喉咙哽塞,声音颤抖得几乎难以成句:“阿哥……近日来……可还好?父亲……他老人家是否安好?”
话语间,泪水如决堤之洪般奔涌而出。
刘子越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轻轻擦去眼角滑落的泪水,
然后伸出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拍了拍阿弟的后背,安慰道:
“好啦,莫哭莫哭,回家便好!快快进屋去吧,父亲大人已经催促了好几遍啦!他都急得要亲自进宫去找皇上理论呢!若不是我一直拦着,怕是早就冲出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呀,阿哥我连这院门都进不来咯!走,赶紧随我进去拜见父亲!”
刘玉田听闻此言,赶忙收住哭声,随着阿哥急匆匆地朝着父亲所居的宅院走去。一路上,所见之景依旧熟悉而亲切。
清澜院仍旧保持着那份独有的清雅韵味,漫步其间,仿佛置身于一幅宁静优美的画卷之中。
走过那座小巧玲珑的拱桥时,桥下清澈见底的河水平静地流淌而过,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宛如镜面一般倒映着岸边的树影婆娑,还有天上的月亮和星辰。
沿着蜿蜒曲折的长廊继续前行,穿过一扇造型别致的月亮门之后,终于抵达了正院。
还未踏进院子,远远便听见父亲怒不可遏地拍打着榻桌,口中大声叫嚷着,命令侍从们速速将他抬进皇宫,非要当面质问一下他那位堂弟究竟想要干什么。
一众侍从被吓得纷纷跪倒在地,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父亲!孩儿回来了!儿子不孝,让父亲担忧了。”
刘玉田一边高喊着,一边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奔了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了正屋,一眼便瞧见父亲正斜倚在榻椅之上,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一床花锦纹缎面的被子。
然而,父亲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站起身来迎接他这个久未归家的孩子。
刘玉田定睛一看,只见父亲的面颊呈现出一片青灰色,整个人都消瘦得不成样子,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似的。
那露在外边的手更是青筋暴突,瘦骨嶙峋,宛如干枯的树枝般毫无生气。
“噗通”一声,刘玉田双膝跪地,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如孩童般趴在父亲的跟前,放声痛哭起来。
而此时的刘海鹏却因为身体虚弱,根本无法起身,只能心急如焚地赶忙呼唤道:
“子越快将你阿弟扶起来,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站在一旁的刘子越见状,连忙快步上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哭得昏天黑地的刘玉田从地上拖拽起来。
他一边安慰着弟弟不要过于伤心,一边轻声说道:“阿弟别急,父亲怕你路上着急,特意叮嘱我先不要告诉你实情。你且快快擦把脸,莫要再哭坏了身子,父亲还有许多话想要跟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