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拉手的两姊妹迎面对上了冷面将军。
自那日在家中听到凌不疑对阿父阿母说她适合去廷尉府做刑讯官，程少商便对凌不疑没甚好印象，她拉着妹妹往旁边让了让，打算与凌不疑互不干扰的各走各路。
“程娘子…”凌不疑皱了下眉。“程四娘子留步。”
这下不能假装没瞧见了，程少商只好将视线移过去礼貌微笑道“凌将军叫住我可是有事？”
凌不疑没有立马开口，视线偏向一旁的程少徵。
程少商自是知道他什么意思，但绝不打算惯他。
什么人这是！拦住她还要他家婼婼避开不听。
气哼哼的小女娘隐晦的翻了个白眼，抓着妹妹的手道“既然凌将军没事，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程四娘子桥下窃听军机…”凌不疑缓缓开口。
“等，等等…”程少商赶忙叫停，她松开妹妹的手，指着武场让程少徵再去跑几圈。
程少徵瞟一眼神色淡然的凌不疑和对她撒娇的阿姊，听话的走远了些。
程少商看着妹妹走远，这才回身盯着凌不疑急道“什么窃听军机？凌将军，就算我得罪过你，但你也莫要胡说。”
她知晓凌不疑说的是何事，于是辩解道“是，我是在桥下，但桥下什么也听不见。”
“是吗？”凌不疑似笑非笑的看她。
“是！”程少商一口咬死。
“事关重大，还请四娘子随在下移步。”凌不疑不紧不慢的施加压力。
程少商气闷，这个凌不疑当真是与她相克。
也不知程少商随凌不疑去做了什么，，程少徵坐在武场前的亭子里一等就是半日，这才瞧见匆匆赶来接她的程少商。
“婼婼，对不住，阿姊来晚了…”程少商心疼极了，红着眼眶捂住妹妹吹了半日寒风的冰凉脸蛋。
“无事。”程少徵摇头，示意自已半点事情没有。
程少商此去是协助凌不疑，将万将军藏在万老夫人处的蜀地堪舆图偷了出来，万将军只当此图是藏宝图，因此任由凌不疑再三询问也只一口咬定说没见过，但因为偷换的那一批军械极有可能已经运往蜀中，圣上打算西巡，蜀地堪舆图是必不可少的。
程家舅公牵扯到军械一事，如今万府又有这一事，两相结合起来，圣上定然不会放过他们两家，程少商思索再三还是随凌不疑去了。
程少商扮做万萋萋在万老夫人房中找到了舆图，交给凌不疑后便慌慌张张的换了衣裳寻了妹妹，急不可待的拉着程少徵回家。
任万萋萋怎么挽留都没能拦下两姊妹急匆匆的步伐，没法子，实在是心虚啊~
很快便到了万老夫人的寿诞，万府早就拟好请柬邀请程家，万萋萋再三叮嘱程少商一定要将少徵妹妹带来。
宴客这日，万府张灯结彩，宾客甚多。
程少徵被阿姊握着手，跟在父母身后。
和万松柏一起立在正门前迎客的万萋萋眼睛一亮，当即上前亲亲热热的上去拉住二人。
“少徵妹妹，你果真来了。”
万萋萋咧嘴乐的不行，据她所知程少徵从不参加外头的宴会，此次能来定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程少徵点点头，目光落在一旁腆着肚子护着屁股和程始夫妇交谈的万松柏身上，这姿态还挺别致…
程少商与她不愧是双生姊妹，瞧见万松柏那不自然的模样贴着万萋萋小声问“万伯父这屁股是怎么了？”
“嘿嘿嘿~”万萋萋未语先大笑，半点不心疼自已的老父亲，嬉笑着将万松柏被打的经过说与两人听。
程少商心虚抬眼，嗯…万家这门楼着实不错…
倒是萧元漪进门前看着她再次警告“看好婼婼，少给我惹事儿。”
今日出门前萧元漪便说了，妹妹是程少商一定要带的，若今日又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岔子，回去定要让她吃板子。
程少商立誓今日绝不动手，她心有盘算呢。她自是敬着那些人，但旁人也别想来招惹她们，否则就是不能动手她也有法子整治那群小女娘们。
前往宴席的路上，程少商扬言自已腹痛要行方便，让万萋萋带妹妹先行一步。
她算盘打的响，就算是在万萋萋跟前也不留证据，哪怕东窗事发没有人证也牵扯不到她头上，更不要说全然无辜的妹妹。
万萋萋今日是主家，琐事不少也确实不能久等，便如程少商所言带着程少徵先去应客。
万萋萋历来不爱红装爱武装，小女娘们的聚集地没有设在房舍内，而是在后院辟出的一块空地，边上放置了许多游艺之物，甚至还摆了弓弦箭靶等物。
程少徵只看了一眼，没有以此作乐的意思。
“少徵妹妹，不如我们来一局？”万萋萋手持软弓，指着远处的箭靶笑问，她可太喜爱这个与她有共同爱好的姊妹了。
程少徵瞥了眼她手里的软弓，不过还未等她出声，便有人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万萋萋，这就是你家的待客之道?竟将我们撂在这破地方无人招呼。”王姈挑剔道。
万萋萋不会惯着她，直言反驳她矫情，还道只是出于面子意思才给她们发的请帖，没想到她们还真来了。
既这般看不上她家还来做什么，也是闲的发慌。
王姈面上带了丝得意和羞涩，她们来此自然不是真的为了参加老夫人的寿宴，不过是听说万将军邀请了诸多年轻郎君，尤其是打听到凌不疑和袁善见也来了，半数倾慕凌不疑半数倾慕袁善见的小女娘们自是不能错过。
王姈催促万萋萋快些带她们去演武场，万萋萋逗弄道“这新家我也刚搬来不久，这演武场…嘶~在哪呢？”
见她这样，王姈气闷不已，将矛头直指来寻人的程少商。
王姈叫住握着妹妹的手打算开溜的程少商“程少商，你着急走该不会是怕遇见十一郎吧。”
“也对，当日你吹牛啊被逮个正着，真是丢人现眼。”王姈身边的小女娘道。
程少商早已知道这群小女娘的为人，晓得她们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是以并不觉得恼怒，只用力握紧程少徵的手安抚着面色不愉的妹妹。
只是下一刻王姈的话，却彻底让她冷了脸。
程少徵原跟在万萋萋身后站在庭外，阿姊不在她一声也未出，以裕昌郡主和王姈为首的女娘们又一心放在让万萋萋带他们去看郎君的事上，是以谁也没注意到她。
现下视线全聚集在程少商身上，众人这才发现有张生面孔。
小女娘们目光挑剔的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王姈问“你是何人？”
程少徵并不搭理她，一丝视线也不想给。
倒是万萋萋仰头，一副骄傲面孔道“这是少商妹妹家的幼妹…”
她满腹的夸赞之语都没说出口，王姈便神色古怪的‘哦~’了一声。
原本因为程少徵样貌产生的妒意散了干净，王姈目光戏谑的看着程少徵。“程家五娘子啊~”
程少商和万萋萋见她如此的阴阳怪气，面色十分难看。
王姈偏偏不看两人的脸色，接着道“程少商，既是你的妹妹不如你主动为大家介绍？”
她是打定主意要同程少商过不去了。
“婼婼，萋萋阿姊我们走。”程少商并不理她，只在暗处狠狠的剐了王姈一眼。
今日她带了妹妹参宴，原只是想和和气气的让妹妹在外玩上一遭，只要不过分她不欲同这些女娘们计较。
可现下是不可能了，程少徵是程少商的逆鳞，任何人都触碰不得更何况是被人嬉笑辱闹。
“程少商，你这么着急做甚？莫不是怕了？”王姈拦住去路，满脸的不怀好意。“你们怕是都不知道程家有个五娘子吧，既然程少商不说，就由我来为大家介绍…”
王姈笑道：程少徵幼时被大母和葛氏带着去上香，结果在山上丢了，程家一连找了数年才被找回来，据说找回来时，三四岁大的小娃娃像野兽一样，吃生肉喝生血吓走了程家的大半下人。
若说程少商是个缺少管教行为粗鄙的乡下女娘，那她的妹妹就是未经教化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廊下顿时议论纷纷，万萋萋气个仰倒，伸手就要去打王姈却被程少商拉住了。
程少商的脸色极度平静，平静到那些嗤嗤发笑的女娘们都讪讪的闭了嘴。
“怎么，我们又没有说假话…”见王姈被程少商的眼神骇了一跳，旁边的楼缡抱不平道。
万萋萋瞪向楼缡，这小丫头原先心思倒是不坏，就是缺脑袋少神经的，现在跟在王姈身边久了竟也这么恶心人了。
“阿缡！”一个少年音传来，是楼垚。他问楼缡“你在此作甚？”
楼缡当即慌乱的往王姈身后躲，支吾半天也没说出话。
有好戏看~
万萋萋和程少商对视一眼，二人一左一右牵着程少徵的手就地而坐。
楼垚是来找妹妹的，想必他对王姈也没好印象，直言叫楼缡好好跟着他别跟些乱七八糟的人学，胡乱非议别人。
这可就差没指着鼻子说王姈是那个带坏他妹妹的人了，王姈气的很，牙尖的反讥楼垚没本事，所以何昭君才同他退婚。
“你！”楼垚性子纯善憨直，哪里是牙尖嘴利小女娘的对手，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喜欢王姈的人都是她程少商的朋友！
程少商语气幽幽对万萋萋道“萋萋阿姊，男女之间议亲，成与不成便都是常事，王家娘子如此说何昭君，说她因为退亲无脸见人，被何昭君听了去，这事儿可就大了。”
“就是！”万萋萋点头。
“我说的又不是何昭君！”王姈连声否认。
这话传出去不得了，何昭君可不是个好捏的柿子。
程少商与王姈的口舌相争止于裕昌郡主，她是来看凌不疑的，可不是来看斗嘴的，裕昌郡主甚是不耐。
不过这群女娘心心念念着的事也很快应了。
晌午用完午膳没多久，袁慎、凌不疑及其他年轻的郎君便换了显眼的位置，说是要欣赏万府景色。
程少商眼尖的很，瞧见远处的身影后转转眼珠子。
她起身探了探，惊讶的大声道“哎呦~我方才刚说到十一郎，这不就在那站着呢。身边好像还有一个…袁善见公子…”
小女娘们顿时沸腾了，全都挤过来凑近了眺望远处。
那头，袁善见和凌不疑立于阁台前，两人往日交往不多，却还算熟悉。
凌不疑问袁慎“袁公子今日怎么不执扇了？”
他们这人文人自诩风雅，无论何时羽扇总是不离手的。
袁慎闻言，抿唇轻笑。“因为冷不能扇扇子，热了才能。”
“……”他的回答，饶是凌不疑也愣了一下，随即少年将军像是想到了什么柔和了眉眼，他问袁慎“那袁公子可会笑？”
袁慎被他这跳跃的思维蒙的满头雾水，还未发问就见凌不疑侧身让了让，一抹身影跃进眼底，瞬间让袁慎唇角弯起。
袁慎静静看着远处许久，随着凌不疑一起朗声笑起来，那笑容可比凌不疑那僵硬的笑容漂亮多了，惹得小女娘们再忍不住一路尖叫着跑近。
“婼婼快看，阿姊带你瞧一出好戏。”程少商贴着妹妹轻声道，还顺手拦住了想去看热闹的万萋萋和楼垚。
小女娘们不敢直接往年轻郎君所在的阁楼闯，退而求其次的上了阁楼对面的木桥。
那桥便是程少商动过心思的，结果可想而知…
院中登时尖叫连连，乱成一团。
“女公子可还安好？”袁慎急道。
“婼婼好得很，若是你能离得远些就更好了。”程少商将程少徵往后拉了拉，瞪向袁慎。
这个袁善见真是狡猾，没话找话的本事可是不小，婼婼又没上桥哪里需要他的殷切问候。
爱情使人盲目，连狡猾如狐的袁善见也不例外。
听程少商这么一说，袁慎也回过神来，但也不恼依旧笑眯眯的。
他看着程少徵轻声问“听闻万将军府上有一匹绝世好马，女公子可否愿意同善见一起去看看？”
袁慎原是极其自傲的人，可为了爱重的人，竟也慢慢学习着放低姿态妥帖主动。
程少徵看着他带笑的眉眼当即点头。
“......”程少商气的想要跳脚，当即横插道“我也去！婼婼，阿姊也要去！”
既如此，那便只能一起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