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的大门半开着,程少商和莲房紧追前头的人怎么也追不上,她眼珠子转了转‘啪叽’一声倒在地上“哎呦~好疼啊,摔死我了~”
莲房吓了一跳赶忙要扶她起来,见程少商不住给她使眼色顿时心领神会,冲着前方大声道“女公子怎么了,没事吧,怎么摔的这般厉害,女公子~”
前头人影果真停了,程少徵回头撇了眼寒风里瑟瑟发抖的两人,一言不发的往回走,把地上假摔的人扶起来。
“婼婼,你听阿姊说,这真是我自已打的和王姈没关系。”程少商紧拉住妹妹的胳膊,莲房则是立马将程少徵持刀的手紧紧抱在怀里。
一阵寒风刮过,衣裳单薄的姊妹两人齐齐打了个哆嗦。
“婼婼,你瞧天这么冷,和阿姊先回去好不好?”程少商轻声哄道。
程少徵抿唇不说话,显然不打算听她俩的。
“女公子想什么呢?怎么穿这么少?”不远处的马车车窗探出个人,袁慎扬唇看着她们“想活命的话,上车!”
程少商看看即便冻得哆嗦,也满脸冷酷明显不打算放弃的妹妹“婼婼,嘶~咱们先去袁善见的马车上,阿姊将今日之事细细说与你听可好?”
“不行啊,咱们不能随便上外男的车!”莲房拦着她俩。
她说的话向来没作用,两人都当没听见。程少徵看着阿姊神色认真“全部?”
“全部!”程少商点头,见她神色软化了些,赶忙带着程少徵钻进马车。
程少商连拉带扯的将妹妹带上马车,袁慎的马车里烧了炭盆很是暖和。骤然一下从冷到热,姊妹俩同时吸吸鼻涕。
莲房贴心的取过车座上的皮毛盖在姊妹俩腿上,袁慎正打算褪大氅的手默默收了回去。
“婼婼,阿姊这真是自已打的,你应当知晓‘苦肉计’吧,这是阿姊的苦肉计。” 程少商根本顾不得原先心里对袁慎的警惕防备,坐下后看着软座上的袁慎求证道“袁公子可以给阿姊作证,他也在场。”
袁慎瞟了眼程少商又看看被人紧握着竖在自已面前的长刀,心中有了成算,他没说什么,只是对着那双澄澈带着询问意味的眼睛点头。
“就是婼婼,你何时见过阿姊吃亏,你是不知道,那王姈…”程少商话语一顿,瞥了眼看着他们似笑非笑的袁慎“这…等阿姊回去再细细与你说。”
“听闻王姈连裕昌郡主的生辰晚宴都未曾出席,足见伤的不轻。”袁慎浅笑着淡淡道。
程少徵持刀的手终于松了,任由莲房连搂带扛的将长刀抱在怀里。
“现在婼婼肯相信阿姊,愿意和阿姊回府了吗?”程少商紧抓着妹妹的手,面色诚恳。
程少徵‘嗯’了声。
程少商咧嘴乐了,结果动作太大牵动到眼周,她也不敢表现出很疼的样子只能无声龇牙。
袁慎眼见她二人就这样打算走了,赶紧清清嗓子示意自已还在这呢,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多谢袁公子收留。”程少商方才全部心神都被占了去,现下才有功夫道谢,不过她眯眼看着袁慎怀疑道“这深更半夜的,袁公子怎会出现在我家府邸门口。”
“袁某是特意来给五娘子道谢的~”袁慎眉眼弯弯,看向程少徵的乌瞳里满是深意“多谢女公子今日赠予的皮毛,善见很喜欢。”
没等程少徵回话,程少商先炸开了。
她看看袁慎又看看妹妹,脸上不屑相信觉得袁慎在说笑的表情渐渐凝固,抓着程少徵不可置信道“婼婼,你,你给他送皮毛了?”
程少徵完全不知道阿姊崩溃的心理,诚实点头。
袁慎笑靥如花,对着程少徵语气格外和缓“家母过两日想过两日邀…各府女眷过府赏梅,不知女公子是否有空。”
依旧不待程少徵开口,程少商皱着眉头看着袁慎“赏梅?”
程少商拍拍妹妹的手“婼婼,阿姊有话与袁公子说,你和莲房在外等一等可好?”
她面色严肃又认真,一瞧便知是有什么正经事。程少徵听话点头正欲往外走,被袁慎叫住了。
袁慎将身上的大氅退下披在程少徵肩上,他看着小女娘漆黑的眼瞳抿唇微笑“外头冷。”
“多谢。”程少徵对他点头道谢,一手拉着莲房一手接过莲房拿不稳的长刀跳下马车。
“程四娘子欲与在下说甚?”没了程少徵在,袁慎依旧笑若春风,只是眼睛冷了些。
程少商没心思和他兜圈子,直言道“袁善见,你莫不是想相看我家婼婼?”
袁慎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懵了一下。
程少商看着他继续道“袁善见,袁公子,世人皆言你天资聪颖举世无双,定也是早早瞧出我家婼婼与平常人家小女娘不同,她心思单纯行事直率,不懂人情世故礼教束法…”
两人相互依靠挣扎着长大,程少商一整颗心都放在妹妹身上,她比在乎自已还要在乎程少徵。
原先不懂便不惧,天大地大怎样都好。现在被萧元漪教导学习,程少商懂得越多越是惶恐,这世间需要遵循的教规束缚如此多,她像是风一般的阿妹该怎么办呢?
袁慎知晓了她想表达的意思,看着满眼忧虑和白日见的那个没心没肺机灵古怪似乎完全不同的程少商郑重道“程娘子与我交心,善见也当如实相告…”
袁慎的新妇将来会是胶东袁氏的宗妇,需要祭祀宾客,首领诸介妇,自是要端庄贤淑怜弱恤老的,可这些程少徵半点都沾不上。
袁慎先前只道程少徵有趣,与旁的女娘格外不同,他忍不住放纵自已的想法将视线多放在‘山大王’身上了些。直到在程府客栈,他揣着塞到怀里的手炉,怔怔看着那双漆黑澄澈的眼睛,一直强行被压制忽略的情绪不停的翻涌。袁慎清醒的察觉到有些东西好像变得不受控制,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他需要时间想明白理清楚,于是他带着小厮匆匆离开。
袁慎自小生活在父母无爱相敬如宾的氛围中,在情感方面他向来矛盾,他一边憎恶抗拒着一边却又不自觉渴望。他宁愿独自终老也不愿过的和强自拼凑在一起的父母一样,从小他便立誓他的新妇定是要挑自已欢喜的爱着的。
即便这么些年未能识得过这种滋味,这些天下来,他也琢磨出来自已此番怕是真的动了心。
按理来说以他这傲娇的嘴比脑袋硬的个性,便是喜欢也只会笑着藏在三分真七分假的话里,为何会大方的说与程少商知晓。
还不是因为程少徵向来直白,连长一些的话都不耐听,莫说他那隐晦的需要进一步挖掘的心意。更何况身边还有个护食的程少商虎视眈眈的守着,程少徵这么听从阿姊的话,袁慎知晓若程少商不同意,自已便什么机会也没了。
他知晓程少商的忧思,但他早已考虑清楚,他的新妇不必端庄贤淑温顺得体,她爱什么模样就什么模样。
程少徵就是程少徵,不管她愿不愿意成为袁善见的新妇,又或者哪怕日后会成为别人的新妇,袁慎都希望她永远都开心,做自已真正喜欢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