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忘了？你是一个梦魇神！”
当小六看到摩诺惨烈的躯体时，她的内心中，再次响起了当年吞噬夫人时的低语。
小六睁开眼，发现自已身处一片黑暗的天地内，天空高悬一轮血月，并且血月之前，有一道身着红纱的女子，一头黑红相间的长发无风自动。
低语的源头，就是她！
女子的面容模糊不清，被涌动的黑气覆盖。她居高临下，看向小六的眼神中带有分明的不屑。
“梦魇神！杀一个小喽喽，还这么费劲，你枉为吾徒！”虽为女性，但其声音极其低沉，就好像是喉咙里卡着痰。
“你……你是……”当小六见到她时，一段尘封于脑海中不知多久的记忆突兀地冒了出来。
那是好几百、几千个轮回之前，甚至那时的小六都还没有开始踏入轮回，还只是一个初到梦魇世界的懵懂小女孩。
她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将她从并不幸福的现实世界带了进来，保护她，教她本事，让小六能够在此方陌生的土地生存下来。
再后来，女人带着她去见了一个男人，他的样貌小六也记不清了。她唯一记得的，是在那次会面的时候，她发现那个男人也带来了一位小男孩。
他很可爱，女孩非常喜欢他。男孩会隔空取物，会传送，会压缩空间；而女孩可以凝聚黑色的气体，控制灵魂……
那一日，两人玩到很晚才分开。也是那一日之后，所有的记忆凭空消失，现如今再次追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师傅……”小六眼角微红，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就像是一个许久不见妈妈的女孩，当她怀着委屈，与母亲相逢，情绪自然会不受控制地爆发。
灵魂虚眯双眼，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小女孩，狠下心道：“吾没你这个没用的徒弟！”
小六委屈地泪水直流，她也不顾师傅的教训，一心想着外面垂危的摩诺，哭道：“师傅，你快救救摩诺吧！”
灵魂转过脸，似乎是因为看到小六哭泣的样子，心里感觉也很难受。
“吾的力量，都在你的手上。现在能够救他的，不是吾，而是你。”灵魂背对着她。
小六抹了把眼泪，一个劲地摇头道：“不行！我不会用师傅的力量，我……我连一个骑兵都杀不死……”
灵魂虚幻的身躯轻轻波动了一下，她偏过头，看着自已最疼爱的、现在却是低下脑袋自认颓废的徒儿，心终究是软了。
她缓缓飘至小六跟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伸出手，揉了揉小六的脑袋，轻笑一声，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这可不像是吾当年培养的小不点啊！”
小六抬起满是泪水的脸，怔然地望着眼前亲切的女人，许久许久……
灵魂发出一阵变得女性化的笑声，听起来笑得很开心、很悲凉。
“你，可是吾在梦魇世界留下的……
“一张王牌啊！”
说完，灵魂张开双臂，将小六搂在怀里，一只手放在小六后背，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小脑瓜。
“所以，你又怎么会没用呢？”
……
“轰！”
被黑气完全覆盖、犹如身披铠甲的小六好似一只原本深埋于深渊，现在携威而来的恶魔。一个漆黑的能量柱以她为源点直直射向天空，冲散了高空之上，那些曾经遮掩了太阳不知多少次的阴云。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不远处缓缓走向摩诺的赤甲骑兵。
后者同样看向中心处的小六。
此刻的赤甲，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女孩，继承的可是一位梦魇神的力量，那是能和他们主公同级别的存在，又岂是他有资格直面的？
小六在无尽的恨意和愤怒中，化掌为刃，狠狠劈出，一道黑色的灵魂光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过赤甲。
后者甚至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直接被拦腰截断。
一个爆发间，百来号黑甲骑兵尽数不得全尸，死相极为惨烈。
小六明明对自已的残忍做法感觉有些不适，但不知为何，心中却升起了一种快感，好像杀人对她来说，就像自已饥饿时能够咬上一口人肉那样痛快。
她收敛心神，脚步略显沉重，缓缓走到了摩诺身边。然后，她蹲下身子，搀起摩诺脆弱的身躯，将他背起来。
远远看去，一个浑身漆黑的恶灵，背着一个衣服被鲜血染红的少年，走在一条被月光照亮的道路。
“摩诺，你看哪！云散了，你最喜欢的星星出现了……”小六的声音变得和之前灵魂的声音一样，阴沉……可怖，却暗含着无尽的温柔。
她背着摩诺，朝着宫殿，缓缓走下山去。
路上，她想起了和师傅的交谈：
“师傅，摩诺死了……怎么办？”
“他是信号之子，只要体内信号未绝，就不会死。他现在，只是因为之前动用传送时力量消耗太大，再加上被赤甲骑兵重创，陷入了沉眠。
“想要让他苏醒，要么夺回信号能量完全体并注入他的体内，要么攥取贪婪之主的所有能量，用来反哺信号。”
……
“下来了！”
南苑山脉另一侧的山脚下，集结着数百万的黑甲骑兵，还有几十个赤甲。他们列成方阵，注视着自山上走来的一个黑影。
小六一边走，一边把身边树上的藤蔓扯下，用它将摩诺稳稳绑在自已的背上。
“我答应你的，不会抛弃你……永远！”小六嘴角掀起一抹弧度，但配上可怕的外表，显得格外诡异。
“杀！”
她看着下方无数骑兵奋力冲杀而上的场景，双目之中的猩红不由更甚。
“呼！”伴随着一阵呼啸声而过，一抹绵延百米的黑色刀光如同割韭菜一般，毫不留情地飞了过去，带走了骑兵们的灵魂和头颅。
小六一跃而起，用她指尖的掌刃，疯狂地收割着骑兵和战马的生命，无数的灵魂如同汇合于海的江流，全部涌入小六瘦弱的身躯内，其表面的黑气更加艳丽、明亮。
附近的骑兵不断支援过来，此处完全成为了绞肉场……
直到现场，再也没有马儿的嘶鸣，再也没有人儿的呻吟。
天亮了，久违的阳光终于能够破开层层云海，洒在这片土地上。清晨的曙光照着小六，也照着前方，像是在为她开路，也使得她身躯上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显得格外神圣。
在她的身后，是一片红色的南苑。
红色的草、红色的树；红色的河、红色的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