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菘蓝说的话是有根据的,至少是苏逸程本人亲口这样说过。
“上次”也就是百团大战那天,两个宿舍约了饭局以后,因离午餐时间还早,所以几人决定再继续逛逛,等临近饭点直接就杀向后街就行。
因为从小到大的成长环境和教育环境的原因,导致陈菘蓝的娱乐项目相对匮乏,而就算高中可以走艺考,他们镇高也只能报考美术和声乐,学校里连像样的专业老师都没有,艺考生还得到城里找专业老师培训,而她这种普通高考生,能有体育课这种附课就不错了,美术?声音?她想都不敢想。
当她在艺术广场看到各式各样的社团时,她的心里百感交集,有庆幸也有惋惜,庆幸她努力让自已见到了更多,惋惜城乡的教育分配水平的落差。
综上可知,陈菘蓝对五花八门的社团喜爱有加,对加入社团一事蠢蠢欲动。
可惜她出师未捷,等到溜达完一圈以后,她才发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空有雄心壮志,却注定壮志难酬,简而言之就是感兴趣的有很多,能挨上边的却很少。
比如书法协会,从小到大她就上过两节毛笔课,还是小学的时候,现在唯一还记得貌似只有握笔的姿势,她心想还是算了,别把地下的老祖宗气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再比如摄影协会,NND,还需要自备相机,成本高得离谱,不适合她;跆拳道社?算了,她那身子骨吃不消;辩论社?呃······脑子和嘴皮子都不够溜。
陈菘蓝无语问苍天。
所以,挑来挑去,她最终定了音乐社,也就是学长弹唱《情非得已》那个社团。
她虽然不会乐器,但是作为山里的孩子,她嗓音清亮,拿下几首歌曲不在话下。
陈菘蓝原本想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团,结果······是她想多了。
她身边的七个人里,两个是名震西大的经管双姝,一个学生会未来干部,四位男士中的两位,一个是建院院草,一个系草,若是今天在场有瞎子也是被这个阵容闪瞎的。
学长和学姐们当然不肯放过这么好的纳新机会。
陈菘蓝虽然是几人中,女性这边外貌最普通的那个,但好歹她是里面的一员,所以当她小声问学姐要入团表格的时候,美女社长立刻做出了反应,一旁的副社长会意,和几个干事各自拿着一叠入团表格向帐篷外的走去,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小伙伴们被一一引了进来。
这天,一行人中除了苏逸程以没有特长为由拒绝了入团邀请,其他七人,包括陈菘蓝在内都加入了音乐社。
418的其他成员是因为陈菘蓝的加入才整体出动,至于其他三位男生为了谁,自是不言而喻。
然而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入团申请表格上有一项是介绍自已的特长,陈菘蓝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从自已身上挖出唱歌这个特长。
看着乏善可陈的“唱歌”两个字,为防自已被拒之门外,陈菘蓝挠了下头,忍不住从姐妹们那抄起“作业”。
结果看完之后,她的脑门上顿时一群乌鸦飞过。
因为她看到林星的表格上写着“跆拳道”,苏云南写着“无”,夏微雨写了大大的“漂亮”两个字!
都说城里人会玩,加个社团也能见识到!
更神奇的是,他们竟然都成功了······
林星收回脑袋以后,在床上怨念地滚了两圈,然后利落地下了床。
“哎哟,你这个榆木脑袋哟,他那张脸还不够特长?!”林星忍不住点着陈菘蓝的脑袋说。
陈菘蓝思忖了片刻,还想找补:“哦,他应该不喜欢作弊。”
此刻,刚洗完澡的夏微雨从卫生间走回书桌前。
“你俩咋啦?”她边走边问。
林星挤到陈菘蓝的旁边坐下,三下五除二道出了前因后果,末了还不忘加一句:“你说她是不是榆木脑袋,那苏逸程是什么人,他那张脸一出现,当晚观众至少能再加三成,她还在这想人家有啥特长,喜不喜欢作弊的问题。”
夏微雨用毛巾轻轻擦着头发,笑着说:“行了,你别把人给带坏了。”然后又对陈菘蓝说:“放心吧,他嘴里的没特长和咱嘴里的没特长不一样,人家可能纯纯是低调而已。”
“据我所知,像苏学神这样背景的小孩,从小德智体美劳应该都不落下,就算五音不全,乐器起码会一到两种,高中的时候,我有同学特迷他,好像听说过光钢琴他就十级,不过我有些忘了,要不我帮你求证求证?”
陈菘蓝闻言连连摇头,现任绯闻对象向迷妹请教自已男神的私事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林星的“贼船”好上不好下,为了小命,陈菘蓝最终还是把苏逸程拖下了水。
她觉得找人帮忙贵在心诚,所以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向苏逸程说了她找他的目的。
也就是这时,苏逸程放了他的第二颗烟雾弹。
“可以”,这是他答允的话。
当然他不是立刻就回复的。
但看着对话框里这简洁的两个字,陈菘蓝仍觉难以置信。
他为了避掉麻烦拒绝了社团,却为了她这个交情不深的朋友在更大的舞台上抛头露面。
念及此,陈菘蓝觉得自已突然压力山大,欠了好大一份人情。
陈菘蓝醒过神来以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林星这个喜讯。
微雨和云南都在宿舍,也听到了她的话。
“看吧,我就说,帮一回也是帮,两回也是帮,帮着帮着就熟了嘛。”夏微雨忍不住哂笑道。
“哦?哪种熟?”难得调皮的云南在一旁打趣道。
夏微雨捏了捏手里的豆沙包,吃吃笑着,“哦~就是红豆沙这样熟啊,甜甜腻腻,黏黏糊糊。”
陈菘蓝从脸到耳根瞬间红成一片,宿舍里顿时笑闹一片。
之后,林星问陈菘怎么将人拿下的?
陈菘蓝担心自已多说多错,就直接给林星看了两人的聊天记录。
看完后,林星双手抱拳,戏谑道:“好好好,简单!直接!高效!大佬,小的收回前面说您没用的那些话!您是最棒的!”
陈菘蓝立刻又赏了林星一下枕头暴击。
但第二天,陈菘蓝才知道自已too young too simple。
夏微雨的消息无误,苏逸程是会弹钢琴的,最后要表演的节目是大众耳熟能详的曲目——《卡农》。
陈菘蓝以为自已邀完人就算完事了,不成想林星直接“忙”到不见人影,微雨和云南又在模特队排练,整个418只剩下她一个人,恰好还是一条龙服务······
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陈菘蓝到底没勇气当甩手掌柜。
于是,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变成了陪太子读书的书童。
练琴的时候,指东她往东,指西她往西,妥妥工具人,丫鬟模样。
当然,老是弹《卡农》也是烦的,哪怕苏逸程五年没碰过琴,有时候,两人就在琴房里光明正大的摸鱼。
那些秋天的午后,阳光穿过透明的窗户渗入室内,它不像夏天那样炽烈,而是和这个收获的季节一样,有一种沉稳的和煦。
窗外的银杏树仍是郁郁葱葱,只有对面楼的爬山虎看出一点点秋日的痕迹。
之后,从贝多芬到柴可夫斯基,陈菘蓝只能在有限的认知里辨认出《致爱丽丝》和《土耳其进行曲》。
苏逸程安慰她说:“没关系,古典音乐最大的好处就是催眠和醒觉。”
陈菘蓝深以为意,最后两个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也就是这次,陈菘蓝突然发现自已可以清楚地不依靠任何别的方法就可以直接辨认苏逸程的脸了。
也就是说,她记得他了!清楚地记得!
也就在此时,苏逸程从钢琴版的《情非得已》换成了一首她不知名的曲子,听上去也像是古典乐。
他垂着眸,那双或淡漠或幽深的眸子收敛着光芒,认真地弹奏着。
或许是提前知晓陈菘蓝的疑问,苏逸程告诉她,曲子是舒伯特的《小玫瑰》。
而将近一年后,她才再次从苏逸程口里得知曲子其实叫作《野玫瑰》,至于为什么改成小玫瑰,大抵是因为她当时的脸红扑扑的,眼睛圆圆的,眼尾上挑,像只小狐狸,却又收敛着平日里的古灵精怪,眼神里又全是纯净和欣赏,很乖很乖,当她望向他时,当下他在心里就是这样唤她的。
不仅如此,他当时一边弹琴还一边念了歌德诗中的片段:
男孩说我要采你
玫瑰说我要刺你
使你常会想起我
不敢轻举妄为
玫瑰 玫瑰红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