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两口子在饭桌上没吃好饭,显贞惦记着俩孩子,就用竹篮子给装了点菜硬让心灵给挎回去了。两个人一路无言的下了山。借着月光,心灵看到云飞的表情很凝重,她在边儿上也不敢大声难过,两个人就一路看着路边的树影儿,脚步不急不缓的到了家。
进了门儿,两个人都没有顾上和家里人打招呼,心灵放下显贞给拿的篮子,只说了一句是大娘给拿的,就跟在云飞后头回了屋里。
心灵一进屋门儿,看到云飞坐在炕沿上无声的流泪。她放轻了脚步,缓缓的走到炕边,伸手想抱抱云飞,看到云飞微微抽噎的身体,手停在半空想了想又放下了手,只坐在云飞身边,默默的陪着。
心灵娘看着两个孩子从山上回来的表情不太对,就领着彩凤来看他俩。敲门进来之后,四岁的彩凤见娘在那儿哭,伸手抓着心灵的手,也哭了。心灵把孩子抱起来放在腿上,轻轻的抚摸着彩凤的头。
心灵娘看着两个人都在哭,就问:“你们俩这是做的了?”
云飞说:“娘,让我们哭一会儿吧,我心里还能好受些。是泰安那边来人告诉信儿,我娘去世了。”
心灵娘一听亲家母死了,立马就明白过来两个人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了。虽然她没有见过云飞的娘,但是心灵前几年和云飞去了一趟之后,回来就和自已说过亲家母温柔随和,对她很好。两个孩子在泰安结婚回来嘱咐过自已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此事,她虽然不明白,但是也一直守口如瓶。知道了亲家母对心灵的疼爱,还想着以后有机会能把她接来一起乐呵乐呵,没想到如今却...
云飞一看岳母也哭了,他心里知道这事儿再怎么伤心也无济于事,总不能让老人家跟着难过,就缓了缓情绪,轻轻碰了碰心灵的胳膊。
心灵放下孩子,起身扶着娘在炕沿坐下。
正好这时云倩也过来了,心灵娘一看见了云倩,又想起了青莲,想着自已年纪也没有多大,身边年龄相仿的姐妹都走了,更是痛心。就把云倩拉过来搂在身旁小声叨咕说:“我这个苦命人哪,担不起娘家亲倒还罢了,怎么个好亲家母都担不起了。”说着,眼泪就簌簌地洒落下来。
祖云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面对把自已当闺女一样待“大娘”难过,她心里也不好受。
云飞娘去世的消息,引了心灵娘如此悲痛伤感,这感触里更多是因为思念起她的妹妹青莲,这也是除了她和老伴儿两人之外,再没有别知道内情了。而娘这么一哭,云飞和心灵倒是不敢再继续难过了,赶忙说着安抚的话安慰老人了。彩凤也乖巧的凑近姥姥的身边,伸着小手擦姥姥脸上的眼泪,把气氛缓和了许多,心灵娘抱起外孙女,一直说着没事儿,情绪也慢慢平复了。
云飞两口子虽说为免一家人跟着难过,表面上尽量不再继续面露苦涩,但是心底的伤心怎会顷刻平复。晚上大家各自回屋睡觉之后,云飞和心灵躺在炕上,小声的说着话。心灵枕着云飞的手臂,静静地听着。
云飞说:“下午在山上吃饭时,干爹听说了我娘去世后的表情,我看得出,干爹很生气,恨我一直隐瞒着他。但是他还是在关家父子面前给我留了面子,没有当下发火。但是过后儿,他肯定要来找我算账儿,你说,我要怎么解释呢?”
心灵却不以为然的说:“这个你还用得着别人给你出主意吗?你自已满可以应付的。再说,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解我大爷嘛,他虽然看起来是个不讲情面的,可其实他能够体谅对方心里感受的。”
云飞听了心灵的话,心里也敞亮了许多,虽然心里还有些不踏实,但是也知道,就当时自已第一次上山的情况撒谎本就是情有可原,而后面继续隐瞒这么多年,也是自已其实不想家里的事情会影响赵家一家的平静,这些,干爹定是能理解的。他微微抚摸着心灵枕在自已臂弯里的头,安心的睡下了。
第二天中午,赵天成听心灵说关先生的儿子来了,又想到之前没有正式的感谢过关先生和祁财老人,就上山一并请了来,一起吃了一顿饭。饭桌上关都成见云飞的情绪缓和了很多,才放下心张罗着要回去了。隔天,关都成就拜别了爹和兄弟,早早启程回了东关村。
关都成出发这天正好是礼拜天,曲云飞两口子送走了关大哥,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回到了山上向干爹请罪。两人走到当院儿,见到关福来正要出门去赶集,三个人在门口寒暄了几句,云飞和心灵就进了里屋。
巧灵还是孩子心性,见俩人来了,就上前扯着他俩的手,一面一个笑抿着嘴牵着俩人,把他俩推坐在椅子上,然后站在他们前面手掐着腰儿瞅着心灵和云飞说:“你俩都不想我吗?老不来找我”。
心灵看巧灵那俊俏的小模样,小脸蛋儿还一面一个小酒窝,稀罕的伸手抓过来抱在怀里呵她的痒,说着:“当然想你啦,还掐着腰站在那儿跟我俩假装生气,我看看你还装不装啦!”
巧灵儿被痒的受不了,笑着喊:“大姐大姐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装了!”
心灵松了手,巧灵就立刻跑到娘跟前儿,回头看着心灵说:“大姐身上真香!”一句话逗得屋里的人都笑了。
只有赵天宝和这个氛围格格不入,他坐在书桌跟前儿的板凳上叼着烟袋在吸烟。
云飞瞄了一眼干爹的方向,又看了看干爹严肃的表情,知道他仍未消气,就起身道他面前,双膝跪地说:“爹,您狠狠打我一顿出出气吧,我不应该瞒着您这么多年!”
赵天宝没有好气的问:“我问你,你到底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
云飞低着头没有回答。
赵天宝问:“你就没想过有一天我知道会生气?你不知道我平生最恨什么样的人吗?”
云飞没敢抬头,只是平静的回答说:“我知道,干爹最恨那些言过其实的人,还有说谎话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隐瞒我呢?”赵天宝用力放下烟斗说:“这些事我还要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你知道我有多生气吗!”
云飞说:“干爹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跟您说的那些话,我认为干爹不会真的和我动气的。”
赵天宝一听,云飞的话也有道理,此时的气也消了一些,就对云飞说:“不要跪着了,起来坐着说话吧。”
云飞说:“干爹,我还是跪着说吧,免得再惹您生气。”
“那是为什么?”赵天宝不耐烦的问。
云飞说:“因为我还有事瞒着您。”
赵天宝说:“那你也起来说话吧,如果你能把隐瞒的理由说清楚了,我可以谅解你。你先说说,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你都不肯跟我说实话?”
这时巧灵儿看爹的表情没有那么凶了,就上前扯着云飞的手,一边往起拉一边说:“大哥起来呀,我爹让你起来了。”
显贞也说:“云飞,起来说话。”
云飞站起身,哈腰抱起了巧灵,坐在赵天宝对面的椅子上说:“干爹,您知道我当时的处境,是要时刻面临着死亡的威胁的。我爹当时被丁家暗害,有人给我家送了消息我才知道内情。我背井离乡就是为了谋求生路,虽然我娘还在,但是我的离开丁家定是要生了怀疑,如果我要是走漏了我的行踪,丁家很有可能对我娘下狠手,对帮我家的人下手,所以我只能谎称自已是孤儿。至于后面仍没跟您说实话,那是因为我想等我学好了武功,要回去为我爹报仇。丁家为了不留后患,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我的下落,他家的社会背景很广,全省各州府市县里都有他家的亲信,为了不走露风声,在大仇不报之前我只好采取了对谁都保密的做法。”云飞说着这些话,语气平缓,但是内心里已经波涛汹涌,就是这些事,让他这么多年的每一日都时刻煎熬着,此时说出来,这感觉更像是后背慢慢有了力量。
看着干爹的表情有了一丝缓和,云飞继续说:“关于我爹是怎么被害死的,关大伯刚来到这儿的那会儿已经说过了,想必是干爹也听明白了。您看,对所有稍微知情的人,丁家的手段是多么残忍!”说到这儿,曲云飞眼含着泪又跪下说:“我所隐瞒您的就是这些了,干爹要是生气的话,就请处置我吧!”
“原来,八年前你关伯伯说丁家投进井里害死高把头,就是是你爹呀!”赵天宝说。
云飞默默地点了点头。
赵天宝站起身弯腰拉起云飞说:“好孩子,有骨气!干爹不但不生气,而且,我很支持你。”
云飞站起来坐在椅子上,缓了缓情绪。
赵天宝不解地问:“你既然是高把头的儿子,为什么姓曲呢?”
云飞说:“我是跟我娘姓曲的,我原名叫高强牛。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才改名曲云飞的。”
赵天宝点了点头又问:“孩子,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打算呢?”
“报仇!”云飞坚定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儿。
赵天宝沉默了片刻又问:“凭你现在的武功,有取胜的把握?”
没等云飞回答,心灵就接着说:“大爷,如果我能助他一臂之力,您看行不行?”
赵天宝沉默了片刻说:“那也没有把握。”
“要是再加上时园呢?”心灵一听大爷否定有些着急的紧接上说。
赵天宝笑看着侄女说:“这么说,你们已经都沟通好了是吧?”
心灵否认说:“那倒没有,我是假设说的。”
赵天宝没有说能成,也没有说不行,沉思了许久才对云飞说:“云飞呀,这件事非同小可,不经你们时爷爷的允许,你们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云飞小两口闻言都点了点头。
第二天赵天宝就约了时老汉在赵天成家喝茶,嘱咐了云飞帮他代课。他是想为干儿子说情,让时老汉给云飞合计个主意,好帮他了却了这份心愿。
俩人谈了一个上午,对于赵天宝说的云飞想要去报仇的计划,时老始终也没点头。
时老汉认为,作为武林中人,遇事要讲究武德,行为更要光明磊落。要是耍阴谋搞偷袭,那自然不符合大丈夫的所为。但是如果公开去挑战,按曲云飞现在的武功,却也是没有取胜的把握的。因此时老也陷入深思。
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赵天宝就叫了云飞过来一起陪时老吃饭。
时老明白赵天宝的用意,就开门见山地对云飞说:“孩子,你的苦衷,你干爹已经对我说了。但是你的功夫不到家,我是不同意你去冒这个险的。”
云飞听了,心里一阵失望。不止是因为时老说自已功夫不到家,更是为自已多年的努力有些不争气的感慨。他起身下了炕,跪在地上面对时老说:“爷爷,八年来您对我的指教,于我已经是恩重于山。现在仍然在关心着我的安危,您老对我的关爱已不次于我的亲爷爷了。可是我是一个男子汉,明知我爹冤死,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我怎能置之不理,苟且偷安呢!因此,这个仇我一是定要报的,还请爷爷能体谅孙儿的固执,为我指条明路!”说完叩在地上没有起身。
时老看着云飞如此境遇,在面对自已的拒绝和否定依旧没有退缩之意,略带有责怪的语气叫他起来说:“孩子,你的坚决我已确认,男儿膝下有黄金,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先想着你自已,你先起来,让我想想还能怎么办。”
云飞闻言,又给时老磕了个头才站起身来。他先给时老先斟满了一杯酒,然后又给他干爹和老丈人各斟上了一杯酒,才又坐下跟着吃饭。
时老当天吃完了饭,没有对此事再作任何答复。他还是像每天一样做完他该做的事儿就回家了。曲云飞并没有因此而失望,这么多年接触下来,他觉得自已已经摸透了老人家的脾性,遇事儿不经过深思熟虑是轻易不会表态的,因此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的等待。
可是第二天时老来了赵家,依旧没作答复。只是来就和赵天宝到上房去说事儿,俩人说了不大一会儿话儿,时老就又走了。第三天,时老干脆没来学校。
就这样,一连四天过去了,时老依旧没有来学校,也没有任何消息。这时候云飞有些急得上火了,嘴唇上也起泡了。他实在耐不住性子就开口问了他干爹,从赵天宝那儿得到的答复只是:“你时爷爷去了一个远方的朋友家串门儿去了。” 就再也没作任何解释。
云飞听完,也只好沉下气来继续带领这班人演练。
家兴和云倩的武功长进很快,除了轻功以外的功法都已经可以跟着操练了。云飞内心焦急,但是表面上还是做好大师兄该做的,对师弟妹耐心的指导,静静地等待时爷爷回来。
一晃七天过去,时老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