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刚亮,云飞先起床下楼跟店小二点了餐,等回了房间看到心灵也起床了,床铺都已收拾整齐,两人相视一笑。
吃过早饭,二人检查好带的东西就上路了。经过昨夜,二人一早上都没怎么说话,虽然吃早饭也是在房间里,但是说话的时候也是像蟋蟀一样蛐蛐着小声交流,这有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聊,二人今日就没再雇车,步行出发,在旷场也方便边走边谈。
天气很好,太阳出来有一会儿了,照比一早上的温度稍微回暖。心灵跟在云飞身边走着,感觉路边的花花草草都变得更加好看了,呼吸到鼻子里的空气也很是好闻,她难掩唇角的笑意。
云飞侧目看着心灵的笑,他也不知不觉的跟着笑起来。比起第一日两人的疾行,今日的二人还多了些秋日郊游的既视感,云飞会在环顾四周不见人的时候,伸手搂过心灵,心灵被突袭得又羞又恼。
路边苞米地里干活儿的农夫看到这两个年轻小伙儿,一会儿抱一下,又是嘬一下脸蛋,很是奇怪两人的异常举动,他怎么会想到这竟是一对恩爱的情侣,看到他俩如此旁若无人,就干咳了一声。这一声果然奏效,两人同时和对方拉开了点距离,都涨红了脸,脚步有些凌乱的急忙赶路了。
云飞和心灵很快地走远了,凉风吹散了两人脸上的炽热,赶路的脚步也稍微缓了下来。俩人看着对方,会意的一笑,又开始了正常的笑谈。虽然这对热恋的有情人还没有举行隆重的婚礼就结合了,可是他们的甜蜜幸福并未因此消减分毫,在这秋高气爽的原野上,他们正品味着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两人虽然打打闹闹,但是也没有耽搁赶路的行程。中午的时候他们到了一处路边驿站,在一个名叫孙氏的小店吃了一顿便饭,想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歇脚就继续赶路了。就这样不到一下午,俩人就到了兖州。云飞想到这里再往前,可能蛮长一段都不会再有正规的宿店,为安全起见,他们决定在这里找地方住下。
安顿好之后,俩人吃饭时,云飞便想着接下来的行程,想到接下来会途经季爷爷所住的小庄子,大概就不到一天的路程,便对心灵说起了在季爷爷家的事情。“我离家那年十一岁,在路上遇到很多困难,正是那一年,季家父子收留我过了一个难捱的严冬,对他们,我实在很是感激。”云飞细细的讲了经过。
心灵认真的听着,很是感动季家老小对云飞的照顾,对云飞的知恩不忘更是赞赏,因此她很赞同云飞再去拜访的想法。 一天的步行赶路,两人收拾了一下就赶紧睡下了,经过这一晚的休整,两个人都休息的很好。
第二天,精神抖擞的两人早早就就起床出发,中午歇脚时,俩人吃了些前一天多买的干粮就又继续赶路了。半下午就到了小庄子,进了庄子距离季爷爷的房子已经很近了,云飞缓了缓步子,带着心灵散步一样的走在庄子上,看着熟悉的路和两边的麦田,他心里的情感很是复杂,虽然现在和当年自已来的时候并不是一个季节,但是感觉却很是熟悉。云飞心里惦记着季爷爷今年应该七十五岁了,期待着他依旧身体健康,脚步健硕。当远远的看到了季爷爷院门口的时候,他带着心灵快步走了上去。
站在门口,云飞停下了脚步,缓了几口气才推门进了院儿。看见季老汉身穿一件深褐色夹棉长袄,脸上比几年前更显消瘦,但看着还算精神,他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上握着一个烟袋,烟斗儿里微弱的冒着烟,他微闭着双目像是在小憩。
“爷爷。”云飞喊了一声。
季老汉闻声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推门进院儿的两个年轻人,都身穿长褂。一个高高的个头儿,脸色略黑五官硬朗,身材健硕,手上拿着一根拐棍。另一个身高略低,面容清秀白净,看起来瘦一些,但很是英俊。听其中一个叫他爷爷,他眯起了眼睛微皱着眉头,想不起是谁,眼神里稍有一丝漠然,显然是没认出云飞来。
云飞赶忙上前笑着说“您不认识我了,爷爷!我是曲云飞呀!”他轻轻拉住季爷爷的手,感慨万千。
老人记性不错,耳朵也很灵。听说是曲云飞,他立刻放下眼袋,高兴地扶着云飞的手臂,站起身来上下打量着如今身材健硕的云飞说“真是云飞!我还以为今生见不到你了呢!”老人边说边让他们坐下。
云飞说“爷爷,给您介绍个人。”他回头示意心灵上前来,对着心灵说“快来见过,这就是我对你提到过的季爷爷。”
心灵快步上前,向老人躬身施礼说“爷爷您好!”
老人高兴的应道“好!好小伙子,多有礼貌,真是什么人交什么人,云飞打小就这么有彬彬有礼的。”老人笑着,看着俩孩子真是高兴,想起来家里有些花生,就拍拍云飞的手说“你俩坐一会儿,给你俩炒花生去。”说着就要起身往厨房走。
云飞紧忙小步子跟上去,伏在季爷爷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话,老人立刻停下脚步,回过身来惊诧的看着心灵。
这一瞧,把心灵瞅得都不好意思了,脸红红的,斜视着云飞。
季老汉看了一会儿说“多好的姑娘,简直把我给蒙住了。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想给她保媒呢!”季老还是一如往日的爱说笑。
听到这里心灵羞涩地低下头,云飞的心里却美滋滋的帮着爷爷的忙去了。
这时院里进来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暗红色的上下分身的袄子,模样长的挺乖俏,蹦蹦跳跳的很是活泼。进了院就大声喊着“爷爷!我来啦!”
听到喊声,云飞刚想问这孩子是谁,季老笑着对云飞说“这是你来根叔的儿子。”说着,他招招手把孩子叫到跟前说“小秋啊,这个你叫云飞大哥,这个叫大嫂。”季老汉用手分别指了指云飞和心灵。
小秋叫了云飞一声大哥,然后又迷惑不解看着心灵,降低了音量叫了一声了大嫂。
心灵红着脸,笑着答应。看着这场景,季老和云飞都开心地笑了。小秋儿看着大家都在笑,也不知道在笑啥,就跟着笑去了。
季老汉问小秋“你爹干活回来了吗?”
“回来了。”小秋点点头说。
季老汉又问“你姐干活去了?”
“我大姐没去干活。”小秋说“她躺在炕上老是不高兴,爹爹干活回来不知说她句啥话,她还哭了。我娘还跟着吵我爹。”
听到这里季老的笑容立刻消失了,随之就长吁短叹开了。
云飞见此情景就问“爷爷,来根叔家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弄得老少都不乐呵。”
季老汉叹了口气说“孩子啊,这是他自已作地,就让他自已去摆平吧。我一早就跟他说不要喝大酒,喝多了酒说不定是会吃亏的,可他就是不拿我这话当回事,这回看他怎么办。”季老汉话锋一转“要按酒量来说,他那样的三个也喝不过你,可从来没见你喝醉过。”说到这里老人又看着坐在院子里的心灵说“孩子,这就是你有福啊。”
心灵有些意外,走到厨房门口说“爷爷,云飞他不会喝酒的 。”
季老汉笑着说“孩子,我就说你有福,可能云飞平常从来也不喝酒,其实他的酒量老好了。十岁那年冬天在这里曾经喝过一斤半白酒还没耽误干活,你来根叔可倒好,他多说也就喝了有一斤二两,结果从吃过晌饭一直睡到太阳快落山了才醒酒。人家云飞没住闲地收拾了一过晌的雪,要不我这么稀罕这孩子!”
云飞急着想知道来根叔家里的事,听到这里赶忙换了话题说“爷爷,叔叔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季老汉愁容又显地说“孩子,一言难尽呐。等他两口子来,让他们跟你说吧。”他低头对盯着锅里花生的小秋说“秋儿啊,回家叫你爹娘和你大姐都来帮着做饭,你就说云飞大哥和大嫂都来了。”
小秋听着话,应声跑回了家。
一听说是云飞两口子来了,这三口人好像打了一支强心剂,当时就精神起来了。
小秋儿的表姐名叫祖云倩,和云飞同岁,当初云飞在这里过冬的时候俩人处得很是要好。祖云倩的个头身型和心灵不相上下,就连模样都有些相似。这也就是云飞和心灵初次相见何以会愣住的原因了。
原本云倩也是没有那么多少女心事,云飞走的时候她也只是知道自已很舍不得这个伙伴。自从家里有了这场风波起来,她才悟出了男女之间的要好,其实就意味着有爱情,再加上时常听到爷爷念叨云飞,她心底的思念就更加浓烈了。虽然多年没见,也并不知道云飞是否还会回来,但在她的印象中,云飞哥可是比任何男子都好的。遇见过如此好的人,自然是坚决不能嫁给麦家那个傻乎乎的蠢猪就是了。
小秋说云倩这几日躺在炕上闷闷不乐,就是她不争气的姑父来根的失误,云倩也要被当做牺牲品嫁给麦家,在这个紧要关头,云飞的回归更像是云倩的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也是来根两口子的一丝生机。
听到小秋儿带来消息,云倩赶忙下地洗脸,一溜小跑地来见云飞,把个小秋儿远远的落在了后面。一进门儿,她愣住了。屋里没有她想象中的云飞哥,倒是有两个身着深色大褂的陌生小伙子,其中一个有些眼熟,像是云飞哥,但另一个更为俊俏的...她尴尬地站在那里,有些局促。
心灵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回头只见门口儿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姑娘,一点点刘海儿,一根麻花辫搭在一边肩头,仔细看和自已还略微有些神似,她身穿一件绛紫色的盘扣儿小袄,靛蓝色的裤子,一双圆圆的杏眼,打量着自已和云飞。
这时候小秋儿气喘吁吁的进了门,过去扯着云飞的手对云倩说“大姐,大姐,我告诉你,这个是云飞大哥。”又回头扯着心灵的手说“这个是大嫂,她是云飞哥的媳妇儿。”
听完小秋儿那啰里啰嗦的介绍之后,云倩没吱声,似信非信地看着爷爷。
季老汉笑着再次对她介绍说“小倩呀,你小弟说的是真的,这就是你常常念叨的云飞哥。”说着,用手指了指云飞。接着又指着心灵风趣的说“这位小伙子就是你云飞哥的媳妇儿,赵心灵。她是为着赶路方便,所以扮了男装。”
云倩这才恍然大悟,走上前怯生生地和云飞握了下手,赶忙松开又和心灵拥抱在了一起,拍着心灵的膀背说“我真羡慕你,嫂子。”
心灵不懂云倩的意思,礼貌的回应道“谢谢小妹。”
说完话,云倩没松开拥抱的手臂,心灵感觉到云倩没有立刻松开,也很高兴有了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对自已如此亲近的妹妹,就也拍拍云倩的背,两个人都觉得很是亲切。
这时,来根两口子走了进来。看见眼前的一幕,真是又气又急,又不好大声质问,就满脸不解的怒视着她们。
季老汉看着进了门儿的来根表情不大对,意识到两人在误会,刚要出声解释,小秋儿人小嘴快抢先说“爹,娘,这是云飞哥。”说着摇了摇拉着云飞的手。
云飞赶忙应声说“叔叔,多年没见了,我是曲云飞呀。”
来根懵懵的点头应着。
小秋又指着和云倩抱在一起的心灵说“这是云飞大哥的媳妇儿。”
云倩听到姑父来了,这才松开了和心灵抱着的手臂退开了半步。小秋儿不闲气儿的在三个人之间来回钻着、闹着。
云飞对心灵说“这是来根叔,和婶子。”
心灵赶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叔叔、婶子好!”
这一问好,来根两口子俩还没明白过来,就只好仓促应礼。
来根媳妇儿盯着心灵看,这柳叶眉,一双生得水灵灵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红红的嘴唇,确实是个姑娘无疑了,再仔细看,和云倩有那么一点儿像,但是一言一行的举止,看着就是个知书达理的文静姑娘。
感受到婶子的目光,心灵的脸又热起来,自从到了季爷爷家,她的脸红就没褪过,被大家看得很是不好意思,但是能感觉到这一家人真的如云飞所描述,都是很善良淳朴的,就也随和着,慢慢不那么拘束了。
待到季老汉又再次向他们介绍之后,季来根也完全反应过来了。
看着云飞和心灵这郎才女貌的小两口,来根媳妇风趣地说“心灵啊,我和你叔刚进门的那个表情可别在意啊,当时我还以为是个陌生的小伙子,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我侄女抱在一块儿呢。”
听到这句话,云情脸也红红的,装着不高兴的喊道“姑姑,你也真是的。”说完话她看了看心灵,马上羞得低下了头。
云飞赶忙补了一句“这姐俩是一见如故,抱着不肯松开呢。”
心灵也不好意思的往前凑了凑,倚在来根媳妇儿肩头,一家人笑作一团。
暂时的云消雾散给季家带来了欣慰,云飞回来一家人都很高兴,来根媳妇亲下厨做饭,云飞还像小时候一样,在灶台边儿帮着点柴烧火。
天黑了,既然是在自已家,云飞也告诉心灵没关系,所以她就换下了男装也想帮着煮饭。
云倩一边拦着要进厨房的心灵说“嫂子,你快去歇着,厨房都站不下那么多人啦!”一边对姑姑说“姑姑,你快看,我嫂子成大美人儿了!”
听着云倩的话,心灵这心里实在是热乎。羞得脸红红的,比灶里红红的火焰还要鲜艳。
云飞蹲在灶边,看着心灵在这里很快融入,心里也甭提多高兴,这也算是自已返程的这几天最放松的时刻了。
很快饭菜做好,大家也上了桌。想着家里还有正事要谈,云飞就跟季爷爷提议不喝酒了。季爷爷也知道云飞很想帮忙,便收起了陈年好酒,约定找时间再喝。来根也难得的很听劝。
就这样,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餐无酒却又胜似有酒,重逢欢聚的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