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京市。
八月的天,酷暑难耐,树上的蝉鸣声,伴随着日出,唤醒了清晨。
银杏树下,一对母女正拖着沉重的行李,走在人行道上。
走在前面的女人,穿着鲜红衣裙的女人带着墨镜,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手上拖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
她回头皱着眉朝身后,正低着头,带着耳机的女孩道,“江瑶,走路不要低头,背挺起来。”
女孩十六岁,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搭在肩头,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深邃的眼底毫无波澜。
她抬头,发丝被风卷起,面容如同山间的一朵雪莲,缓缓绽放,她纤细的手指拉着行李箱拉杆,见前面的女人满意的转头后,又继续低下了头。
这是江瑶第一次回国,她从小生活在国外,而这一次她母亲不仅带着她回来了,就连她所有的行李,也一同带了回来。
她母亲从小生活在京市,后来出国留学,在国外认识了一位华裔,迅速的结了婚,并生下了她。
在江瑶十岁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已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孩,母亲承担着家务,在家一直悉心的照顾着她,父亲在外工作,不管有多累,回到家里都会陪她弹一曲钢琴曲。
直到在她十岁,生日宴会那天,一切都被打破,她母亲亲眼见到了,她父亲出轨,从那以后她父亲再也没回过家。
母亲更是以泪洗面,而那架钢琴也早已积满了灰。
一年前,她母亲被迫签下离婚协议,而她那个父亲,只支付了相应的抚养费后,就抛下了她们。
这里是她母亲的故乡,而对江瑶而言,在哪里都无所谓,反正她早已成为了他们的累赘。
她拖着行李箱,经过一条小巷时,一个少年撞到了她,她头上的耳机摔落在地。
“怎么回事?江瑶!我是不是说了让你别低头走路!”她母亲停下脚步,转头朝她发着火。
江瑶自顾的将地上的耳机捡起,一言不发,自从她父母离婚后,她母亲将一部分怒火,转移到了自已身上,总会情绪失控的朝着自已发着脾气。
“对不起!你没事吧?”少年见状尴尬一笑,连忙朝江瑶道着歉。
江瑶将地上的耳机捡起,淡淡地回着,“没事。”她说完将耳机挂到了脖子上,又继续朝前走着。
少年身后,跟着好几个染着黄毛的男孩,他们朝女孩的背影打量着。
与少年并肩的一个男孩,朝少年笑道,“兰哥,这女孩长得可真好看,你说我要是上去要一个联系方式怎么样?”
“美的你!”少年一巴掌拍在了男孩的头上,他朝那女孩的背影望去,总觉得那个女孩,被一股忧郁气息笼罩。
江瑶将耳机重新戴上,隔绝了她母亲正对她的教育,“我是不是说了,让你不要低着头走路,还有那个男孩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身后跟着一群小混混,以后离那样的人远一点,你听见没,别再戴着你那破耳机了!”
江瑶闭上了眼,无奈的将耳机拉到了脖子上,她鬼使神差的朝后望去。
那些原本,跟在少年身后的几个男孩,朝少年旁边的男孩鞠躬道着歉。
这种场景她在国外见多了,无非是年少辍学,在社会上认识了一大帮人,学起了电影里的黑帮老大,其实就是一群混子,干得也都是勒索、抢劫之类的勾当。
她摇了摇头,确实不是好人。
江瑶跟着她母亲,来到了一个老式居民楼,她们拖着行李来到了六楼。
门被敲开,一个白发的老人开了门,江瑶的母亲开口着,“妈,我回来了。”
老人在看到自已的女儿后,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点了点头,让她们进去。
江瑶在看到老人,开口喊着,“外婆。”,她对这个只见过两三次的外婆,并不熟悉,甚至感到陌生。
在她母亲离婚前,偶尔节假的时候,她母亲都会打电话与外婆视频,除了短暂的问候,便再无其他话题。
“瑶瑶啊,都长这么高了啊。”屋里另外一个白发老人,见着江瑶很是热情,他比划着江瑶的身高,满脸笑意。
江瑶朝他点点头,喊着,“外公。”
“诶,瑶瑶快来,这是你外婆给你准备的房间,你看看还缺什么,外公带你去买。”外公笑呵呵的,就要拉江瑶进房间参观。
江瑶被外公带着进了房间,她看着外公的神情,猜到了外公还在生母亲的气。
从进门到现在,外公一眼都没看母亲,反而对自已很热情,她无从劝解,也知道,外公为什么生母亲的气。
当年母亲突然闪婚,并未通知两位老人,直到自已的出生,两位老人这才得知自已的女儿早已结婚,外公对这件事一直介怀,以至于每次通话的时候,只能看到外婆的身影。
江瑶望着房间温馨的布置,心里涌出一股暖流,窗前有一张书桌,上面竟然还摆放着,一张张自已小时候,到现在的照片。
江瑶呆愣了很久,才缓缓开口着,“谢谢,我很喜欢。”。
这时,门外传来了母亲的吵闹声,“妈,这次我就是来把瑶瑶带回来的,您不用劝我了!”
“你为什么还要回去!那里到底有什么好的!”外婆质问着母亲,语气里带着一丝心疼。
外公朝外面快步走去,他将房间的门带上,朝母亲吼着,“你就让她走,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爸,江瑶的抚养费和生活费用,我会定期打来的。”江瑶的母亲抹着眼泪,低头不敢看向外公。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样的女儿!”外公气朝母亲怒吼着,两人明明才刚见面,说出的话却像尖刺一样。
“我走了。”她母亲朝房门看了一眼,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外公气得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外婆瞧见后,忙从抽屉里翻找着降压药,安抚着外公,“快,把降压药吃了,她的心不在这,就让她去吧。”
“我当初就不该把她送出国,都怪我!怪我啊!”外公神情痛苦,捶打着自已的胸口。
江瑶透过门缝,在看到自已母亲,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她坐在了地上,背靠着门板,低着头,一滴滴泪珠,滴到了地板上。
她在心里默念着,不许哭,江瑶你不许哭,她使劲的掐着自已的手指,直到让自已产生痛感。
她调整着自已的呼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瑶瑶,出来吃饭了。”外婆敲着门,朝她喊着。
江瑶松开了手,扶着门,僵硬的从地上爬起来,沙哑的回应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