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宏和刘爱菊长吁短叹,这个大闺女跟着他们吃了不少苦。
她小学学习很好,很聪明,但是毕业后说什么也不肯上初中了,就要到队里干活帮着挣工分。
他们知道亏欠了这个孩子!
周孟华一晚上没和彩华说话,第二天早晨也不搭理她。
她板着脸,和刘爱菊周继宏也不说话。
村里的麦子一共割了四天就全割完了。
四天,周彩华姐妹三个一共捡了三十五斤麦子!
周继宏把所有的麦子堆在帆布上。
“咱们公社耕地少,有些地多的公社光割麦子就要割半个月,要是在那些地方,彩华她们光捡麦穗就能捡一百斤麦子吧。”
周彩华来了精神!
周家村的麦子地已经被孩子大人梳理了好几遍遍,麦穗很难再找到了。
如果到别的公社去捡麦穗,那不是还能继续捡一个多星期吗!
“爹,哪个公社耕地多?远不远?我们一起去捡麦穗吧!”
她越想越兴奋,麦收最紧张地几天已经结束了,她爹是建筑队的,去不去上工已经不要紧了。
虽然麦收的时候她爹一天可以挣十二个工分,十二个工分才六七毛钱。
而一斤麦子就得两三毛钱,他们如果一起的话,一天至少能捡十斤麦子吧!
周彩华急切地想说服她爹,“爹,我们两个人一天肯定可以捡二十斤麦子!”
“爹,你想想是不是这样,我们一起去吧!”
她抓住刘爱菊的衣服:“妈,如果我们再捡二十斤麦子,过年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天天吃白面饺子,不用再掺地瓜面了!”
刘爱菊看着周继宏,问,“得走多远?能行吗?”
周继宏被彩华说得心动,“得往外走,走出至少一个半钟头,城西公社那儿庄稼地就多。”
他们这儿说往外走指的是远离海岸线,离海越远的地方耕地越多。
刘爱菊吓唬彩华,“彩华,要走一个半钟头,你能行?要是到最后走不动,没人会背你,就把你扔那儿了!”
周彩华连连点头,“我能行,我没问题!”
她妈松口了,这可太好了,她高兴地转圈圈。
“爹,你得让我妈给你缝个这样的大口袋!这样比篮子轻快!”
“我拿个麻袋就行!”
周孟华还和周彩华冷战呢,听到她要去城西捡麦穗,她压住心里的羡慕和嫉妒。
彩华性格跳脱,不懂事,可是她可以自由自在地去挖蛤蜊,捡麦穗,她也想去,如果她也一起去捡麦穗的话,那三个人一天可以捡更多吧!
周彩华眼多尖啊,她瞅见大姐一闪而过羡慕的眼神,抓住机会说:“妈,让我大姐也一起去吧!人多,我们能捡的更多!”
“孟华,你去吗?”
孟华期待地问:“我明天不去上工行吗?”
刘爱菊说,“麦子已经割完了,你不去没事,明天要是小队长问,我就说你和彩华去看姥姥了!”
孟华露出十六岁女孩应该有的雀跃和兴奋,“那我也拿一条麻袋,我把麻袋缝上根绳,也像彩华那样挂脖子上!”
她腼腆又难为情地看了彩华一眼,没说什么话,但是姐妹两人都知道她们两个和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孟华就把彩华叫醒了。
“几点了,姐?”
“都五点半了!我们六点就走,别睡了!”
虽然还没睡醒,彩华搓着眼强迫自已醒过来。
刘爱菊给他们烀了玉米饼子,包在包袱里。
这是为中午准备的。
他们三个吃了早饭,喝了一肚子水,拿着麻袋和大布口袋,背着包袱,不到六点就出发了。
六点钟,天已经微微亮了。
父女三人走出村子,走在乡间小路上,乡间路都是凹凸不平的,他们穿着刘爱菊做的布鞋,自家做的鞋底不像运动鞋那么厚,走一会脚底被石头硌的有点疼。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周彩华不是一个娇弱的人,连一顿纯白面饺子都吃不上的人有什么资格矫情?
走了不知道有多远,走过一大片茫茫无边的盐碱地,他们看见大片的田地。
这些田地和周家村一望到头的地很不一样,很大,一望无垠。
周继宏说:“到城西公社了!往前走,要是碰到有刚割完麦子的地,我们就停下来!”
城西公社地多,为了抢麦收,他们不可能像周家村收拾得那样仔细。
到了一块刚拉走麦子的地,父女三人还有一些其他的小孩冲进麦茬地里,这里地里落下的麦穗果然比周家村多多了。
父女三人并排着低着头向前走,捡麦穗没有技巧,就是别偷懒,眼尖手快就行。
除了麦地里有落下的麦穗,路上也有各种车上抖落的麦穗。
中午城西的社员回家了,父女三人又捡了好久。
他们实在是又渴又饿了,才坐在地头休息,顺便清点收获。
每个人的袋子里都有多半麻袋麦子。
周彩华从大口袋里掏出一把剪刀,“你们看,我带了啥!”
“我们把麦秸剪掉,这样能装得多!”
周继宏和周孟华都笑了,“就你心眼多!”
他们先吃饭,然后把麦秸剪短,再继续到处捡麦穗。
下午,周彩华的口袋早就满了,她就帮着她爹和姐姐捡。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每个人的袋子都装的满满的。
她爹和她大姐一人扛着一个麻袋,她背着大口袋,一麻袋麦穗得三十多斤,她的大口袋也得十多斤。
虽然他们扛着背着麻袋又哼哧哼哧走了将近两个钟头,但是回家的路却是那么欢畅充满喜悦。
周继宏中途把彩华和孟华的袋子接过去一起背着,“明天我挑着扁担,这样还能轻快点!”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摸黑进了村。
回到家,刘爱菊领着淑华和志华正坐立不安地在等待,看到她们平安回来,终于放下心来!
“妈,我要喝水,我嗓子要冒烟了!”
刘爱菊早已经给她们把水倒在碗里晾好了。
“慢点喝,别呛着!”
她疼惜地看着气喘吁吁的两个闺女和自家男人。
等到她把麻袋倒到铺开的帆布上,惊喜地要叫出来了!
“天哪,这么多!”
孟华说:“妈,明天我们还去!”
周继宏也难掩笑容:“爱菊,明天我再带着闺女们去!”
刘爱菊满脸是笑,“好好好!先吃饭,都饿坏了!”
晚饭,刘爱菊蒸的鲅鱼,几个人吃得风卷残云。
吃完饭,已经很疲劳的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今天捡了多少麦子。
几个人齐手用棒槌捶打,等把麦子打出来一称,一共二十八斤!
天哪,父女三人激动地沉不住气了!
“早点睡觉!明天我们早点走!”
“爱菊,明天你出门的时候把门从外面锁上,让淑华和志华在家看门,别让别人把麦子给偷走了!”
周继宏领着两个闺女去城西公社捡了三天,一共捡了八十来斤麦子。
一家人真是比过年还满足!
可惜周继宏要回建筑队了,他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不能在家再待了。
刘爱菊去磨坊磨了三十斤麦子,得了二十五斤面粉和几斤麦麸。这个面粉只是把麦麸给去掉,不是很精细,但麦子味很浓。
她给周继宏做了十斤炒面,还给他准备了一袋子玉米面,咸鱼咸菜还有干蛤蜊肉。
晚上,刘爱菊躺在男人身边叮咛。
“穷家富路,你把粮食吃上了就回家来拿,在外面别亏着自已!”
“你在家也照顾好自已,我在外面没亏着自已,就是想你,想家!”
黑夜里,男人的呼吸沉重起来,衣服除掉,这对乡村夫妻的爱抚热烈而动情,彼此很快就融入了对方。
早晨他们吃了手擀面,咸肉咸蛤蜊肉和鸡蛋做的浇头。
吃完饭后,刘爱菊目送着周继宏扛着麻袋离开家,他要到三四里路以外的公社那儿,那儿有长途公交车到滨海市里,下次再回家,又得一两个月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