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映蓉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与欣慰,眼前的儿子从未让她失望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边的朝霞渐渐染红了天际,皇宫内的钟声响起,卯时已到。
巍峨肃穆的宫门缓缓打开,已经下车等候的洪映蓉赶紧将入宫觐见的名帖递给了内侍监:“劳烦公公通传,兴远侯府一品琅琊郡夫人洪氏求见陛下。”
内侍监接过名帖,面露难色,小心地回应道:“老夫人,陛下此刻正在妃嫔宫中更衣,连早膳都还未用,再者此时并非命妇觐见的时间,宫规所限,实在难以通融。”
洪映蓉眉头微挑,不为所动:“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带我去见陈锦陈公公。”
内侍监有些犹豫,他当差多年,从没听过有把外命妇带往司礼监的事,自已区区一个宫门太监,实在不敢轻易破例。
洪映蓉看出了他的顾虑,虽然理解对方不过是职责本分而已,但现在刻不容缓,且涉及的春闱舞弊又不能在此明说。
于是她猛地将手中的龙纹御杖重重敲击在地面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动。
“若是再三阻扰,时候头一个拿你问罪的就是陈公公。”她的声音冷冽而威严,让内侍监心中一颤,吓得不轻。
内侍监无奈,只能妥协:“老夫人请,我这就带您去见陈公公。”
洪映蓉点点头,脸上的威严之色稍减,她深知宫中规矩森严,若非事态紧急,她也不愿如此强硬。
去往司礼监前,洪映蓉转身将龙纹御杖交到了薛仲复的手中。
对方恭敬地双手接过御杖,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接过了一份沉重的责任。
“母亲放心,儿子会谨遵您的嘱托,绝不有违。”
洪映蓉也不多言,跟上内侍监的步伐,穿过重重宫门,终于来到了司礼监。
此时,陈锦正在议事堂整理今早要呈上御前的奏章,然后前往内苑恭迎陛下早朝,听到内侍监带着几分惶恐的声音禀报洪映蓉的到来,他心中诧异,但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务,匆匆走了出来。
“老夫人,万福金安。”陈锦面带微笑,尽管有些疑惑,但面上的礼节却丝毫不减,他恭敬地向洪映蓉行了大礼,“不知老夫人找我,有何要事?”
“陈公公,宫门初开,便来打扰,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洪映蓉也不废话,沉声道:“陈公公,我需立刻面见陛下……”
这时,刚才通报的内侍监仍站在一旁,心中惴惴不安。
他偷偷瞥了一眼洪映蓉,又看了看陈锦,生怕自已因为之前的阻拦而惹来祸端。
陈锦察觉到他的惶恐,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和地说道:“你做得很好,懂得随机应变。先下去吧,此事我会记你一功。”
内侍监闻言如释重负,感激地看了陈锦一眼,连忙磕头谢恩:“多谢陈公公,多谢老夫人。”说完,他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洪映蓉看着内侍监远去的背影,逐渐收敛了脸上的神情。
她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递给了陈锦,语气凝重:“兹事体大,绝非侯府一家所能独自决断。”
陈锦瞥了一眼那张看似平平无奇的纸条,眉梢微挑,带着几分疑惑地接了过去。
然而当他展开纸条,仅仅扫了一眼,那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从容之态,竟然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他迅速合起纸条,喉间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洪映蓉坦然相告:“半月前,侯府收留了一位国子监的贡生暂住府中。这字条便是在他的行李中意外发现的。”
议事堂中空无一人,陈锦负手而立,眼神锐利如猛鹰盯视猎物,透露出权谋者的深沉与狡黠。
“此事涉及侯府,老夫人为何不将此物毁尸灭迹,以绝后患?”
洪映蓉神色沉稳,抬头迎上陈锦的目光,毫无退缩之意:“考题泄露是仅此一份,还是他人手中也有?侯府一时难以查询。”
“但是关乎侯府百余口性命,我岂能因小失大,替一个外人遮掩而置全府安危于不顾?”
陈锦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他继续追问:“那学子是侯府收留的,老夫人想说此事与侯府无关,朝中大臣会信吗?陛下会信吗?”
洪映蓉思绪清晰,言明要害:“侯府三子,已有两人中举,一人袭爵一人为官,即便此次小儿名落孙山,只要侯府荣光不倒,他们便是一生荣华富贵。我又何必为他赌上身家性命?”
陈锦步步紧逼,洪映蓉从容镇定,反驳的字字珠玑,条理清晰。
但陈锦并非刻意针对,这些话就算他不问,陛下也会问,若是连他这关都过不了,到了御前来个百口莫辩,只会弄巧成拙。
“此事一旦曝光,侯府势必难以置身事外。老夫人不怕陛下拿侯府做替罪羔羊,担下这春闱舞弊的罪名?”
陈锦语气阴沉的可怕,就这样毫无顾忌的谈及到陛下李隆泽,犹如利剑直指洪映蓉,试探的就是她的果决与智慧。
话到此处,洪映蓉被戳中了心中的软肋,圣心难测,这也是她最惧怕的地方,但是权衡利弊,她站起身,决定将这危机反抛给陈锦。
要么鱼死网破,要么双方妥协,共渡难关!
“纸条从侯府发现不假,侯府也绝不会推诿责任,届时雷霆之怒,只求陛下怪罪我洪氏一人。”
“但是考题泄露,由远及近,这宫内又是谁最有可能将考题偷出?陈公公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我兴远侯府绝不能成为他人弃车保帅的棋子!”
一瞬间攻守易主。
陈锦听着洪映蓉的话,忽然仰头放声大笑,声音在空旷的议事堂中回荡。
“以往人们都说兴远侯府的老夫人只会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今日一见,方知巾帼豪杰也不外如是!”
洪映蓉微微颔首,以示谢意,但眼神中依旧保持着警惕和慎重。
陈锦收住笑声,话锋一转,正色道:“就像老夫人刚才所说,若是真要问罪宫内,那么誊写考题并将其放置在乾清殿‘国泰民安’匾后的人,无疑会首当其冲,成为众矢之的。”
洪映蓉心中一动,当即明白了陈锦的言外之意。
有谁比他这位司礼监的秉笔太监,更能寸步不离地侍奉在乾清殿御书房内?
甚至直接替李隆泽预览奏折,誊写批文,有这本事的,整个宫内唯有他陈锦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