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文一听,心中暗骂对方趁火打劫,但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好……但我此刻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来!”李知文颤抖着声音说道,他从贴身的衣物中掏出一张银票,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颜伯熙。
颜伯熙接过银票,一看面值不过三百,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确保没有私印,又能各地兑换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眼下不宜横生枝节,见好就收即可,他收起了短刀,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李兄,希望这次的事情能给你一个教训。”颜伯熙淡淡地说道,“以后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屋子,留下李知文瘫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颜伯熙刚向外踏出几步,准备找个空屋安置行李,却见姜纶的侍从匆匆走上前来,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深深一礼后说道:“颜公子,金安。我家公子与薛公子知道您暂无居所,特意命我来邀请您前往兴远侯府暂住,一起准备春闱。”
颜伯熙微微一愣,随即拱手回礼道:“多谢你家公子和薛公子的盛情,不过,我打算请主簿为我安排一间空屋即可,不想太过打扰。”
正当两人交谈之际,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颜伯熙的前方。
车窗打开,薛季延探出头来,微笑着说道:“伯熙兄,切莫客气。后续书院拆除这些废墟必定嘈杂,不利于你温习功课,侯府环境清幽,定能让你安心备考。”
颜伯熙一听,明白他所言非虚,对于即将参加春闱的自已来说,一个宁静的学习环境的确至关重要。
倘若自已再三推辞,反倒是显得有些矫情了,于是他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薛兄和姜兄的盛情款待了。”
说着他转身将自已的行李交给了姜纶的侍从,然后登上了那辆宽大的马车。
车厢内布置得极为舒适,颜伯熙略有诧异,但脸上仍旧表现得云淡风轻。
随着马车的缓缓启动,他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只见街道两旁的景色逐渐后退,而前方则是通往兴远侯府的宽敞大路。
此时,侯府已接到小厮送来的书信,管事薛忠早早地在大门口等候。
雅颂斋内,满院翠竹与梅花交错,四季更迭中各有风情。
丫环们正忙碌地擦拭着桌椅,一丝不苟,而仆妇们则在更换屋内的纱帘,确保三公子回府后能住的舒适。
没过多久,一辆气派的马车缓缓停在侯府大门前,车门开启,薛季延、姜纶与颜伯熙依次下了马车。
薛忠见状,立刻上前拱手问安:“三公子、姜公子,这位公子是?”他目光转向颜伯熙,带着询问。
“薛管事,这位是我在国子监的同窗,颜伯熙。”薛季延介绍道。
颜伯熙微微一笑,拱手自我介绍:“学生宁城颜伯熙,管事安好。”
薛忠打量着他,虽见其衣着简朴,却难掩其气质高雅,又听闻他是薛季延在国子监的同窗,语带恭敬的说道:“颜公子客气了。”
姜纶接口道:“老夫人可在府中?我等前来打扰几日,理应先向老夫人请安问礼。”
薛忠点头应道:“老夫人听闻国子监失火一事,特地吩咐将雅颂斋重新打扫,以备居住。此刻,老夫人正在祥云厅厅,几位公子可前往问安。”
言罢,他以眼神示意身后的韩妈妈前去通报。
韩妈妈会意,立刻轻步离去,向老夫人禀报有外男入府的消息。
此刻,祥云厅内,薛善秋得知三哥从国子监归来,特地在此等着给三哥问安。
今日她身着一袭桃花色烟罗绮云裙,仿佛将春日的绚烂都揽在了身上,发间别着的一根八叶桃心白玉钗,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更衬得她容颜倾城。
身旁的小禾则是身着杏色对襟外衫配天青色纱裙,已然褪去了刚入府时的乡野之气,现在的她熟知府中的种种规矩,服侍薛善秋时更是格外尽心。
韩妈妈进入厅中,恭敬禀报:“禀老夫人,三公子与姜公子已经到府,还带了国子监的颜公子一同暂住,此刻正往这边来,想是要来问安。”
洪映蓉听后有些意外的点了点头,姜家与侯府是通家之好,有长辈在场时,自然无需过于拘谨。
这位颜公子未曾见过,又是外男,薛善秋还是闺阁女儿家,见面便有些不妥了。
于是她温柔的对女儿说道:“秋儿,你先去屏风后面避一避,等晚间空闲了,再去找你三哥哥说话。”
“是,母亲。”薛善秋乖巧地应着,随即带着小禾轻步走向了偏厅,身影渐渐隐没在了朦胧的屏风之后。
薛季延、姜纶与颜伯熙三人一同走在青瓷铺就的小径上,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穿过一片翠绿的竹林,颜伯熙的眼前豁然开朗,周围的回廊雕栏画栋,无不透露出雅致与华贵。
这般美轮美奂的景色,让颜伯熙不禁开始遐想,他的高祖母襄南公主,当年是否也曾住在这样的亭台楼阁之中,享受着无上的尊贵与荣耀。
祥云厅内陈设典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令人心神宁静。
老夫人洪映蓉端坐在主位上,一袭深青色锦衣衬得她威严而端庄,她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依次扫过,最后定格在颜伯熙的身上。
颜伯熙感受到老夫人的注视,心中微微一紧,但他很快镇定下来,恭敬地向前行礼:“晚辈宁城颜伯熙,拜见老夫人。”
洪映蓉微微点头,示意他免礼,她打量着颜伯熙,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神色,这个年轻人虽然衣着简朴,但举止从容、气质高雅,显然不是寻常之辈。
“甘州宁城尚有数家颜姓大族,敢问颜公子出自何门?”洪映蓉对高门大族的氏族谱系颇为了解,又见颜伯熙品貌不凡,因而有此一问。
颜伯熙微微低头,带着几分谦卑回答道:“说来惭愧,学生乃是太宗襄南公主迁居宁城的后人。如今家族荣光不再,只盼能考取功名,不辱没祖上期许。”
洪映蓉闻言,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却迅速平复。
这微妙的神情变化,并未逃过颜伯熙的眼睛,但他也没有感到难堪。
自从他到了京城,无论是谁听闻他是襄南公主后裔,都难免会感到惊讶,这也是情有可原。
毕竟就连现在皇家公主下嫁时,都会再三叮嘱,绝不能步太宗襄南公主的后尘——刁蛮任性不说,甚至违反朝廷律例私铸铜币,最终祸及夫家。
但颜伯熙却不知道老夫人洪映蓉惊讶的并非他的出身,而是另有缘由。
因为洪映蓉记得上一世的春闱考场上,曾有六名考生因私下购买泄露的考题而东窗事发。
商贩被捕后供出名单,这六人随即被革去功名,押出考场,当众斩首示众。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一位姓颜的贡生,由于他是太宗襄南公主的后裔,还在京中被人津津乐道,皆言是“本性难移,家门不幸,颜家出了此等败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