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过了没几天，京城迎来一场大雪。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洒落，风一卷，扬起漫天芦花。
昭月堂里，炕烧的热，温暖如春。
一盆暖洞熏开的牡丹摆在炕桌上，一朵朵盛开的牡丹有碗口大小，雍容华贵，娇艳欲滴，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前来请安的众人都赞不绝口：
“老太太这牡丹花开得可真好！若是多有几盆，又能开一次赏花宴了！”
“可不是！冬日的牡丹何其难得！”
“这可是宫里赏下来的！皇上赏给了阿砚，阿砚又献给了老太太，真是孝心可嘉！”
......
这时，帘子突然撩起，迟到了许久的姜姗走进来，哭道：
“老太太！姨母常说夜里有鬼在抓她，明明值夜的小丫鬟什么都没看见，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她就摔了一跤......”
“把话说清楚些，什么叫有鬼抓她？”
“姨母......姨母病了好些天，吃得也越来越少，说是有鬼在后面追她，每天夜里都睡不好。
今天早上，三太太起来更衣，又说有鬼在后面推她，果真她就摔了一跤......”
说着，姜妘的眼泪就“啪嗒”一声掉落下来。
老夫人皱紧了眉：
“怎么没人早点来报？！”
“姨母说，一点小病，不要让老太太操心。”
一旁的二太太忙道：
“三弟妹病了有些日子了，大夫说是心病，凝香苑每日请大夫，诊金，抓药，儿媳从未有所懈怠。”
二太太撇清了关系，心中暗暗觉得好笑。
三弟妹被禁足了这么久，每日罚抄佛经，一儿一女都不中用了，怕是被关傻了吧？！
倒是老夫人年纪大了，愈发迷信了。
为着任玉娘和顾子薇的事，她气得头痛得厉害，前几日都免了请安。
因而，老夫人立即联想到了任玉娘。
还以为过段时间，这事就能风过了无痕了。
莫非......
任玉娘死前有所不甘，出来缠人了？
老夫人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你三弟妹病了这么久，一直不见好，你要上心些！若是再不好，就去清风观找一位得道高人过来，好生做一场法事！”
“是，老太太，儿媳这就叫人去请大夫。”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众人很快就散了。
姜妘戴上紫貂风帽，披上一件莲青哆罗呢斗篷，出了昭月堂。
白芍在一旁扶着她的手，低声道：
“二小姐对三太太倒是上心。”
“这几天盯着些她的动静。”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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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落霞阁，姜妘又叫来朱嬴问话。
朱嬴出自武德充沛的边境地区，拳脚功夫好，又会划拳吃酒赌钱，跟府里的婆子们打听消息最在行。
她回禀道：
“这些日子，西院倒是没什么动静，二小姐还算安分，就是那日顾大太太送了你重礼，她酸了几句。”
这点小事，对掐尖要强的姜姗来说，倒是常态。
她要是不酸，反而让人觉得不正常。
“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
“再去打听一下凝香苑的消息。”
朱嬴动作很快，半个时辰以后，就回来禀报了。
“小姐，三太太病得厉害，又摔了一跤，磕破了头，总嚷嚷着有鬼推她，府里有人说是任姑娘回来了。”
“无缘无故的，玉娘为何要找到她头上去？”
“投湖自尽是横死，丫鬟婆子们都怕，有一个人这么说了，其他人就跟着说。二太太已经让人去清风观请道士了，说是要再做一场法事。”
“好，我知道了，你再去帮我办一件事。”
朱赢立即附耳过去，听姜妘吩咐。
府里，有关任玉娘的传言在暗地里愈演愈烈。
“任玉娘又回来了！”
“任玉娘怕是心有不甘！”
“三太太被任姑娘缠上了！”
......
这些传言在下人中间甚嚣尘上。
知道“顾子薇逼死任玉娘”的丫鬟婆子都被撵的撵，卖的卖，仅剩的也都是得用的大丫鬟，知道轻重，不敢随便议论。
可府里的下人们却也知道，任玉娘是横死的。
有人甚至还说，就连任玉娘投湖，都是家里人放不下她，才把她勾着去投湖了。
负责在碧波湖轮值的婆子们十分恐慌，纷纷结伴上值，到了夜里，更是打着灯笼，点着火把，身上还带上了符纸。
老夫人又发了一回火，重重的罚了几个胡乱说嘴的婆子，暗地里自已却也吓得不轻。
大概是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几件狠事，老了就越来越怕了。
这几日，她每日都吃斋念佛，还让写得一手好字的谢琼玉帮她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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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没等到清风观的道士选定的良辰吉日，三房就等不及了。
他们请来了一个据说是十分灵验的道人。
那道人拿着拂尘，穿着一袭明黄色的法衣，须发皆白，皮肤却没有什么皱纹，看上去一派仙风道骨。
姜姗十分的羞惭，对二太太道：
“姨母这几日都没有合眼，一闭眼就嚷嚷有鬼抓她，人都快要熬干了，这道士道号‘清方’，听说十分灵验，我也是不得已......”
人都请来了，二太太也无话可说。
只是，三房连报备都没有，就擅自请了人来，倒像是防着她似的。
她脸色有些不大好看，道：
“这本也是三房的事，三房要请他，我自是无话，只是这道士可得走你们二房自已的账。清风观的道士不管做不做法事，只要去请了，就要给银子，总不能一次走两笔账。”
“是，二太太。”
姜姗温顺的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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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苑。
清方道人带着徒弟，已经按照八卦之象，布置妥当了。
庭院中央法坛高筑，搭上了纸棚，其上覆着绣有阴阳鱼、八卦图的绸缎。
法坛四周，插满了绘有符文的旗幡，在寒风的吹拂下，旗幡发出猎猎声响，似是在与天地间无形的力量呼应。
正午时分，阳气最盛。
随着清方道人的一声清喝，法剑如金戈之声，划破长空。
“贵府的蹊跷不在碧波湖，而在西北方向三里处！”
有人迟疑着出声：
“那不是......那不是落霞阁吗？”
姜姗脸一瞬间的白了，结结巴巴的说：
“我姐姐......我姐姐她死过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