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归晚把玉匣交给白崖子,就退出了永回宫,这关键时刻,他一定会想办法拖住孟雒和姑姑,不让他们杀到永回宫。
白崖子一掌击碎玉匣,在片片碎玉中,一抹白光缓缓升起,白崖子施法,化出白絮人身。
等到白絮悠悠醒来时,发现白崖子正面露担忧的看着她。
白絮下意识赶忙起来,却发觉自已浑身软绵无力,她这才想起自已已是将死之人。
她小心翼翼的从石台上坐起身,看向白崖子,眼眶微红:“师父…”
白崖子内疚的转过视线,向后退去几步,他实在不忍看白絮那双充满思念的眼睛。
“师父,这里是冥界,对吗?”白絮走下石台,环顾四周,一步一步走到白崖子身边,双手紧紧按住自已的胸口,那里越来越疼了。
“您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问哪一个。
她大口的喘息着,每说一句话都特别吃力,这儿的环境让她呼吸不过来,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缚住她的口鼻。
白崖子眼神落在别处,眉头紧蹙,一下一下抚着胡须。
白絮的脸又白上几分,浑身散发出寒冷之气,她顺势靠在身侧的柱子,声音也弱了下去:“一别三年,絮儿好想您…”
“絮儿。”白崖子眼中流出痛惜之色,他当初认为一旦到了瓜熟蒂落,舍白絮取心的时候,自已绝不会手软,绝不会难过,白絮毕竟只是一个养着孟回心脏的容器而已。
她只是个没有生命的容器而已
可现在…
“师父,我命不过花信之年,是不是就在今日?”
“师父,我只是凡尘中俗人一个,为何冥界的关阴大帝,也就是师父您,冥界的二殿下三殿下,还有妖族的桃隐大人,都出现在我身边?”
“师父…”白絮捂住胸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去。
孟回突然出现在殿内,抱起即将倒下的白絮,看向白崖子:“舅父,她就是您在人界收养的徒弟?”
白絮费力抬头,看向孟回,只觉得这一刻,胸腔中心脏要爆炸的痛感陡然消失,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只留下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那颗心仿佛要从她的胸腔之中跳出来。
白崖子看着眼前的两人,叹口气对白絮说道:“因为,尔非尔。”
听闻,白絮举起双手,凑到眼前仔细观摩,迷茫自语:“我不是我?我不是白絮吗?那我是谁?”
透过那双已经透明的双手,白絮都可以看到对面的场景。
白崖子又把视线落在孟回身上,娓娓道来:“孟回,她是你,是你的另一部分,真正的白絮二十年前就死了,现在的白絮只是一副装着你的半颗心脏的躯壳而已。
白絮的所思,所想,所感,所悟,所作,所为,都是你的那半颗心在支配着她。”
白絮如遭雷击。
她的人生都是假的,她甚至都不是她。
师父对她的好,因为她的身体里滋养着孟回的心。
“我明白了,花信之年这个劫难,是不是代表要物归原主了?”
白崖子背过身去。
孟回知道自已身份特殊,身体里有一半人类血统,所以他的身体并不如孟雒和孟归晚那样强壮到可以修炼冥界法术,甚至可以用灵力微弱来形容他。
直到有一天,舅父神秘的告诉他,冥王在古籍中找到了一个法子,可以使他变得强大起来,甚至可以远远超越孟雒和孟归晚。
原来就是找个体质特殊的凡人,养着他的心,一旦时机成熟,那半颗心回归身体,就是他变大变强的时候。
“舅父,”孟回看了一眼怀里的白絮,问道:“舅父,一旦白絮体内的心回到我这里,是不是意味着白絮会失去生命?”
“你错了孟回,絮儿已经死了。”白崖子纠正孟回:“二十年前的白絮就死了,她魂魄不全,在人间甚至连活死人都算不上。
我一直用我的心头血养着她,就是在为她续气,后来我把你的半颗心放在她身体中,她才算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白絮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她闭着眼听完白崖子说的话,忽然想到了桃隐。
她使劲睁开眼睛,望着白崖子,微弱的声音从她嘴里飘出:“师父,桃隐知道这一切吗?”
看到白崖子面带为难,撇过头去,白絮无奈笑了笑,桃隐或许还不知道,他疼爱的,想要保护的人只是一具没有生气的躯壳而已。
那她对桃隐的不舍,对桃隐的心疼,这些情绪也是假的,不属于她的吗?
“师父,求您不要,不要告诉他实情…”这句话说完,白絮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孟回怀里。
白崖子紧张的上前一看,白絮慢慢的没了气息,她的身体接近透明,隐约能看见白衣之下,纵横交错的脉络中那半颗鲜红的心脏强而有力的跳动着。
孟回把白絮放在石台上,看着她越来越透明的脸,心间生出几许悲伤。
虽然白絮只是装着自已心脏的容器,但曾经的她也是一个鲜活的人,她在尘世中有悲喜,有故事,有经历,这一切随着那颗心的回归,戛然而止。
“絮儿…”白崖子双臂支撑在石台上,望着白絮,想要伸出去摸摸白絮的脸,但手却停在空中,再也不敢往前,他的眉眼中全是悲伤,这一刻,他才像失去亲人的普通老人家,花白的胡须抖动着。
看到这般痛心的白崖子,孟回于心不忍,那句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让白絮活过来,那半颗心不要了。
这样的话孟回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舅父是不会答应的,这么说,只会让他更加难过罢了。
就在两人面对眼前的白絮,各自悲伤难舍时,身后一股强大的灵力猛然攻进来,一层又一层如海浪般逐渐变高,加强,光华四射,瞬间填满整座永回宫,让人无处遁形。
殿内石柱被击碎,房顶掀翻,碎石四散崩裂,灵力所到之处,整座宫殿一寸寸坍塌。
随着那股集中的力量突然四散,以永回宫为中心的所有殿堂楼宇,瞬间瓦解成灰。
许多魂灵来不及躲避,和周围的楼宇一样,被撕裂成碎片,最后化成灰烬。
白崖子以身为盾,在那股灵力伤到孟回和白絮之前,及时护住他们。
等白崖子看清攻来之人时,一脸的难以置信。
“桃隐,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