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敲门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随后进来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小丫鬟,她在屋内匆忙环视一圈后,才向外头轻轻喊了一声:“小姐,是他们两个。”
紧接着,一名白衣女子悠悠踱步进来。
当女子走近一些,白絮才看得清原来她已身怀六甲。
那女子身穿一袭轻纱般的白衣,姿容秀丽无比,却是无一表情。
她进来后,只是站在门边,抬眼淡淡扫了白絮和桃隐一眼,朱唇轻启:“两位若想离开此地,还请跟我来。”
桃隐站起身,挡在白絮身前:“你是何人?为何要帮我们?”
小丫鬟几步走到女子身前,说道:“我家小姐心善,要救你俩出去,不愿你俩枉死此地,还不快跟我们走!”
“那谁又知道你们是不是和易如风一伙的,说着要救我们出去,谁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丫鬟见桃隐对自家小姐出言不逊,仰起脖子吼道:“这位公子真是小人之心!我家小姐和善仁慈,不想这芳华山多了两只冤魂,故而背着姑爷冒险前来相救,怎么到你嘴里,我们倒成了不怀好意的恶人了。”
姑爷?她是易如风的妻子?白絮心想。
易夫人峨眉微皱:“翠儿。”
翠儿撅着嘴退到易夫人身后,瞪了桃隐一眼不再说话。
“二位放心,我绝无害人之心,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跟我从密道里出去吧,一旦易如风回来,将你们关押在地牢里,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易夫人已经捧着肚子转身,要往外走。
白絮连忙叫住她:“易夫人!”
“我姓沈,名叫芳华。”沈芳华顿足,回眸看向白絮,眼神清冷,好像很抵触易夫人这个称呼。
“沈姑娘不必为了我们冒险,况且你身子重,经不起折腾。易庄主拿不到赎金,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沈芳华冷笑:“这个赎金一旦拿回来,你们立刻会变作他剑下亡魂,要想活命,就跟我走。”
白絮看了一眼桃隐,觉得沈芳华的胳膊往外拐的有些离谱。
这中间一定有着曲折离奇的故事。
白絮不想拖累沈芳华。
有桃隐在,进出这芳华山,那不跟如过无人之境似的。
没人能够拦得住桃隐。
这时候,易如风破门而入,屋内四人齐齐看向他。
“沈芳华!你把我的命令当做耳边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别以为你怀了我的孩子,我就会一味的忍让你。”易如风几步走到沈芳华身边,眼里都是怒气,眉头下压着的却是万般无奈的悲哀。
“就算你放走了他们,我也照样可以再次把他们抓回来!你别做出一副慈悲心肠,怜悯众生的面孔,你们沈家的人都一个样,虚情假意,伪善!”
沈芳华猛然抬头,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她只是动了动唇,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易如风见沈芳华面对他永远都是一副冰冷淡漠的模样,无喜无怒,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拳落在门框上,回头命令翠儿:“还不扶着夫人回去!”
翠儿撅着嘴,搀扶起沈芳华的胳膊,慢慢离开。
走到门外时,沈芳华留下一句话消散在风里:“易如风,为孩子积德吧。”
易如风咬了咬牙追上去,临走时不忘命人看紧白絮和桃隐。
他今早去除了去狩猎,还为沈芳华请了女大夫来。
沈芳华产子也就这两天,让女大夫留在山庄他才安心。
回到沈芳华的住处,易如风推开正要栓门的翠儿,他走进屋内,沈芳华头也不抬,坐在桌边翻看书籍。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沈芳华身上,让她的身上泛起了一层柔和的白光,犹似身在烟中雾里。
沈芳华意气高洁,仙姿灵秀,不与群芳同列,这样的女子让易如风迷恋到无法自拔。
大概在他少年时期,情窦初开的年纪里,就已经深深的被沈芳华迷住了。
易如风自小被卖进沈府,还是孩童的他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小小苦力,跟着一帮杂役们做着最脏最累的活,每天挨骂挨饿,过得不如沈府里的院卫。
后来因为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勤奋好学,领悟能力强,被沈老爷看重,为他找了个师父,教他练剑。
世家喜欢培养暗卫杀手,在当下已经成为一种流行。
而易如风也一跃成为沈府的护卫首领。
当他的武学造诣已胜于蓝时,被沈老爷安排在沈家大小姐身边,做她的贴身护卫。
沈芳华是沈家唯一的女儿,沈老爷的掌上明珠。
他跟着沈老爷多次出入各大豪门贵族,他见到太多骄纵跋扈,猖狂蛮横,甚至泯灭人性的公子和小姐,唯独沈芳华不同,在那些人中,沈芳华就是一颗明珠。
沉静温和的她喜欢独坐一处,透明而纯净,如一朵白荷,淡雅芬芳。
这让少年的易如风,心生爱慕。
来到沈芳华的院子后,沈芳华对待他并不像沈府里其他少爷那般,总是高仰着头,居高临下的对他下达指令。
沈芳华的声音婉转清脆,言语谦和,对他既不热络,也不疏离。
长此以往,居然让易如风对沈老爷的仇恨慢慢减灭。
直到后来,沈老爷把他当做沈家大少爷的替罪羊踢出去,被官府抓住关进大牢。
易如风的所有幻想全部破灭。
他受尽磨难,从大牢里逃脱出来,临走之前偷偷回了沈府一趟。
沈芳华的生活一如既往,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改变什么。
这一切又激起了易如风埋藏在心底的恨意。
这才是狡诈伪善,恶贯满盈的沈家啊。
四年后,沈老爷为沈芳华高攀了一门亲事,出嫁那天,被易如风掳来了芳华山庄。
易如风早已不是那个沉默寡语的少年,现在的他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剑侠易如风。
他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更是练的一手好剑法,也成了众多对江湖充满向往的闺阁小姐们的梦中情郎。
但他时刻心系沈家大小姐,一刻都不曾停歇过。
可是现在,明珠在前,易如风并没有自已想象中的那么幸福。
他走到沈芳华身边,犹豫了一瞬,还是说道:“别跟我较劲怄气,为那些人不值得,就算你不考虑自已,也得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沈芳华翻着书,并没有搭理。
“到底怎样做,你才能不这么恨我?”易如风终于放低了姿态,声音透露出些许疲惫。
沈芳华这才抬眼看他:“等这孩子一生下来,劳烦易庄主送我们主仆回沈家,前尘恩怨一笔勾销。”
“你就这么想逃离我?这么恨我?”
“易如风!我原该有一段美满姻缘,却被你中途破坏,我不该恨你?你把我劫到这山上,囚禁我一年多,我不该恨你?因我下落不明,我母亲日夜担心焦虑,使得她旧疾发作,病故,我不该恨你?”
听闻,易如风双手支撑在书桌上,慢慢凑近沈芳华,他双眼猩红,声音发颤,尽力压制自已的怒火:“这是你们沈家的报应,咎由自取!我不会把你这颗明珠还回去,我要让沈老爷一辈子活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中!”
沈芳华负气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易如风捏住沈芳华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直视他:“这些痛,这些苦算得了什么,你爹造孽太多,因为他,发生了多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事?那些哀嚎之声,朱门之内,你们两耳不闻。”
也许是被捏的痛了,沈芳华眼睛红红,噙着眼泪,就是倔强的不肯多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