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瓷和周明礼把东西锁在家里,没急着吃饭,先去那边送饭。
他们行动快,到家后天还大亮着,约莫也就五点左右。
到牛棚后,江瓷已经和那个看门的红袖箍混熟了,她这个人想要和谁打好关系实在是再简单的事儿不过。
这里就关了一个人,就算沈从禾进来也就只有俩人,这地儿既没什么油水,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收敛,看守的红袖箍干着也挺不爽的。
江瓷不着痕迹的和他拉近关系,那人对她倒也没多少警惕心了。
刘三看着江瓷打开饭盒,随口问,“今天晚上弄肉了吗?”
江瓷说道,“没,最近大队都在抢收,大队长也组织人在忙,这边的伙食就有点差。”
话落,江瓷笑了笑,说道,“我男人昨天去了镇上,听说主任犒劳会里的同事,中午请他们在国营饭店吃饭呢。”
刘三听到江瓷的话,心里就很不乐意。
凭啥他在这儿吃糠咽菜,镇上的天天吃香喝辣?
刘三不高兴,连翻弄老人饭的心情都没了,也没咋看,就让江瓷收起来,“行了行了,你送过去吧!”
江瓷应了声好,把饭盒合上。
刘三气闷,扭头回了屋子,门一关躺床上开始打算起来。
江瓷扭头看了一眼,抬步往前走。
沈从禾刚刚干完了活儿,在这只有老人享受有人送饭的待遇,沈从禾不仅要干超负荷的活,还得自已做饭。
饭菜也是那种极其难以下咽的东西。
两人打了个照面。
江瓷平静的向沈从禾点点头。
沈从禾唇角动了动,“如果有人来找你打听我的消息,请让她别担心。”
他说的声音很低,只有江瓷和他自已能听见。
“江知青,我在学校给学生们看的课外读物是格林童话,不是什么杂乱东西。”
江瓷没说话,自顾自的走。
沈从禾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有些忐忑。
江瓷是来这边给人送饭,从沈从禾的观察里发现,她是个很聪明的人,不着痕迹的和看守的红袖箍刘三拉近关系。
刘三本来很喜欢把老人的饭弄得恶心的不行,可随着江瓷和刘三的关系好起来,刘三反倒没有再动饭盒里的饭菜,顶多就是把里面的鸡蛋,肉啥的全都弄进自已的碗里。
江瓷是在不着痕迹的帮那位老人免遭别人的糟践。
沈从禾相信她是个好人。
如果他的家人找到她,沈从禾希望江瓷能帮他带两句话,哪怕安定她们的心也好。
可饶是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的沈从禾,也看不出江瓷是什么个态度。
她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以捉摸。
江瓷可不知道沈从禾内心的想法,就算她知道,也会一笑了之。
她可以什么都不做,毕竟等两个月后,沈从禾就能从这里走出去和他的家人团聚。
但如果他的家人为了救他而走向极端……江瓷敛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照例来到那位老人的门口,将手中的饭盒放在固定的位置上。
江瓷刚想走,抬眼被吓了一跳。
棚子下方,冷不丁有个人待在那里!
他脸颊凹陷,皱纹堆砌在一起几乎脱了相。
身上的破旧衣服松松垮垮,露在外面的胳膊几乎是皮包着骨头。
是个瘦脱相的老人。
江瓷对上了他的眼睛。
比起他的瘦,最惹眼的却是老人的眼睛,分外的清明,不浑浊不黯淡,澄澈明亮,干净得像是一汪湖水。
江瓷一震。
老人似乎只是看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手里拿着纸笔,在写着什么。
江瓷随意扫了一眼。
西边太阳绽放金色光辉洒在他的纸上,上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英文字母。
江瓷看不懂那些公式,却能看懂英文字母。
Thrust to weight ratio。
推力重量比。
江瓷大脑飞快运转,推力重量比,这个词好耳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了。
她什么都没说,放下手中的饭盒,自顾自的离开。
今天有很大的进展。
至少她看到了自已一直送饭的人是什么模样。
知道她值不值得为了这位老人冒一些风险。
很显然,她觉得值得。
江瓷信任自已的直觉,而她的直觉告诉自已,这位老人,一定是一个无比重要的人。
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江瓷拍了拍刘三房子的门,“饭盒已经放到那儿了,我就先走了。”
“走吧走吧!”
刘三语气不太好,显然还在介意江瓷跟他说的那些话。
江瓷扯唇笑了笑,什么都没说,抬步离开。
周明礼在外面等她,江瓷一坐上后座,周明礼就往回走。
“沈从禾今天和我说话了,他觉得他的家人可能会为了他找我。”江瓷没隐瞒周明礼,直接把里面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周明礼说,“我没见过沈从禾,他是不是个值得相信的人得去打听打听。”
江瓷,“我也是这样想的,明天我们一起去镇上吧?”
周明礼沉吟片刻,点点头,“行,这次把两个孩子也带上。”
总不能一直让于大嫂帮他们带孩子。
江瓷也没什么意见。
江瓷拍拍周明礼的后背,“Thrust to weight ratio。”
“什么?”周明礼一时间没明白江瓷的意思。
江瓷又重复了一遍那个英文,“推力重量比,什么东西能用上这个参数?”
周明礼和江瓷是一个大学的同班同学,读的专业一样,不同的是两人的选修不太一样。
周明礼念了好几遍江瓷说的这个单词,半天才想起来什么,“发动机会用到这个参数。”
他说了几个公式,问江瓷,“你见过吗?”
江瓷扯周明礼的衣服,高兴说,“见了啊!就是那位老人!他今天纸上写的就有这几个公式!”
“周明礼!你的脑袋真是比我的好用!大学学的知识现在还能记着!”
周明礼被江瓷夸得耳朵有点红,他故作镇定,很快把话题给扯回来,“那位老人在研究发动机?什么物件上的发动机?”
车?船?还是……
江瓷道,“我哪知道?那一页就只有这么串英文,那些公式我看不懂,不然一准就能猜出来是发动机。”
江瓷是当老板的,又不是当工程师,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懂,什么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