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床上已经挂上了蚊帐,江瓷睡觉之前把蚊帐里的蚊子都拍了一遍,再把蚊帐下方角角落落都塞进被单下,确保一个蚊子都飞不进来。
周明礼摸黑进的屋,只有窗户外有一点点月光透进来,并不明亮。
他扫了一眼,隐约能看到江瓷。
她面对着墙侧躺,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周阳和周苗两人占据了一大半的床,睡得四仰八叉。
周明礼沉默了片刻,上了床将两个孩子往旁边放了放。
俩孩子还不乐意,撅着屁股吭吭唧唧的往刚刚挪开位置的方向动。
周明礼见缝插针,先一步躺那儿,周阳和周苗碰到肉墙,倚着靠着,继续呼呼大睡。
被倚靠的周明礼艰难转身,用胳膊支撑身体看向江瓷。
床上还能隐隐闻到一股雪花膏的香味,浅淡却又让人放松。
担心吵醒两个孩子,周明礼向江瓷身侧挪动了一些,两个孩子顺势翻滚了一些,将江瓷和两个孩子中间的位置再一次挤压。
此时周明礼也想不了那么多,侧头很低声的问江瓷,“睡了吗?”
江瓷没有搭理他,闭眼不说话。
周明礼默了半天,才干巴巴的找话题,“今天晚上吃过饭去摸鱼的时候,水塘里有蚂蟥差点把我的血给吸干,咬住腿了。”
“于大哥也不知道在哪儿弄的火,往我腿上燎了一会儿,那个蚂蟥才肯松口。”
“我们弄了五条大鱼,还有很多黄鳝河虾,我要了一条花鲢和一条草鱼,还有一些虾,两条黄鳝,这几天家里的肉不用担心缺。”
“明天我会去山上一趟,弄根竹子下来做个鸡棚,我们就能和村民换两只母鸡养了。”
“你喜欢吃虾,明天早上我给你做虾饼吧?”
江瓷忍无可忍,翻身,瞪着周明礼,“周明礼,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话音才落,就听周明礼掷地有声的回答,“再也不要提以前的事了。”
江瓷微愣,黑夜里她不太能看得清周明礼脸上的表情,只是他那双眼睛,冷静克制。
他的喉咙有些冒火,还有些干。
周明礼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江瓷要和他谈离婚,但他不想明白了。
既然他和江瓷都穿书了,那就把这里当作全新的起点,重新过下去。
“以前的事既然到现在依旧是一团死结,就让它绑在以前。”周明礼的声音重新变低,专注的看着江瓷,“现在……我们就只说现在,我们一起改变现状,从这里离开。”
“……你知道的,我对人际关系的处理上一向不怎么样,即使当初我们结婚那么长时间,还是把那些关系处理的一团糟。”
“如果没有你,我很难和山定大队里的人处好。”
他在递台阶,向江瓷说明自已还有很多需要她的地方,他们之间依旧是合作关系,彼此倚靠。
江瓷紧紧抿着唇,重新躺回去,“以前的事你不提我自然不会提。”
她看着漆黑的屋梁,将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抛开。
“现在我确实一无是处,但我想要你知道,你会的我都能学。”江瓷说,“抛却身份和家世不谈,我始终认为努力和勤奋是一个平凡的人能够翻身的重要原因。”
“你是,我也会是。”
没穿书之前的周明礼的确是逆风翻盘的一个典型。
他从农村走出来,小小年纪就开始打工赚钱,读书和学校是他上升的渠道,上大学是他改变自身阶级的敲门砖,而他本身的努力和勤劳就是他摆脱贫困和苦难的最重要因素。
如果她们俩没有结婚,周明礼最多就是奋斗的时间比较长,凭借他自已也能达到他之前达到的地位。
周明礼能做到,她也能做到。
江瓷从来不认为自已比周明礼差。
她认定般又对周明礼重复,“你能做到,我也能。”
周明礼微怔,却忽然轻笑出来。
江瓷不太高兴,“笑什么?”
周明礼侧躺着看她,“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你现在连做衣服都会了,我应该很快就能吃上你做的饭了。”
江瓷扭身不搭理他。
“那两个裤衩子给我做的吧?”
“于大嫂做的。”
周明礼唇角却是翘起来,于大嫂做的是周苗周阳的那两件衣服,于大嫂的针脚又密又整齐,江瓷刚刚碰针线,能做成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追求美观?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那两个裤衩子是江瓷做的。
“你做的很好。”周明礼由衷的说。
江瓷轻哼一声,语调很低,“还用你说?”
以后她还能做衣服,这些东西,只要肯下功夫学,就一定能学会。
不说做多好,能穿出去就行。
现在这个年代,乡下农村,就是这么不讲究。
“不要再说了,我明天要上工。”江瓷说,“这个月要把大队长赊给我们的门和砖票所需要的工分干出来。”
周明礼低低应了一声,“好。”
房间陷入安静,江瓷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周明礼本应该是最需要休息的人,可他却睡不着。
前两天他身上的伤比较重,需要休息恢复精力,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有些睡不着。
看着江瓷,他的心很安静。
穿书之前的那几个月他和江瓷一直都在争吵,见面就是谈离婚,他几乎精疲力竭,殚精竭虑。
现在,在这个无比简陋的房间里,他竟然和江瓷没有过多争吵的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近距离的看过她睡觉的样子了。
他们最近的一次同房能追溯到四个月前,他和江瓷被爸妈叫回家,吃了晚饭之后,爸妈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周明礼和江瓷都没有准确的回答,只含糊的应了过去。
回到卧室之后,他看着取下腕表的江瓷,不知道哪根弦搭错,问了一句,“你想要小孩吗?”
她过分明艳的眉眼全是散漫慵懒。
轻哒一声,她手中的腕表放在了桌子上。
“小孩儿很吵。”睇来的眸子轻淡,“你想要?”
周明礼说,“不想。”
他自已都还没活明白,要什么孩子?
周明礼就看到江瓷笑了,那是被取悦到才会露出的笑,踩着柔软拖鞋的人走近他,手拉住了他的黑色领带,过分白皙的手指与那黑区别明显,可她的指甲是粉色的。
周明礼被她轻轻一扯,便弯下了腰,江瓷如兰的气音很轻,却足以将他所有冷静克制点燃。
“家里还有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