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裁缝连忙跨步上前,拉过了自家娘子后,抬手就是为其拍打顺气。
“大妹子,咱这巷子末尾就有一家弹棉花的。他们家倒是有福的,不仅儿女双全,如今更是子孙满堂了。若是你不想劳累家中长辈,去那处定做两床婚被倒也可以。就是这贴身衣物……假手于人怕是不大合适吧?”
做婚被这活计,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手的。成婚本就是喜事,遂无论做什么都要讨个喜庆。尤其是做被褥这活儿,人们一般都会找了儿女双全,且家庭和睦的妇人来帮忙的。
此举也叫‘添福’,是家中长辈对自家孩子的美好期许,希望他也能家庭和睦,儿女双全。
陶然闻言无奈道:“倒也是这么个理儿,那我便尽量抽些时间出来,把你们不能代工的那些先做了。那剩下的就拜托二位了,这是一两银子的定金,到时候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布庄的一匹布要卖二百五十文,刚好够做两套成衣的。李家的布匹虽说要便宜一些,可连工带料的下来,一套成衣也要四百文了。
再加上两套成亲时要穿的新衣,四套里衣,以及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巾,这一套下来,估计最少也得二两银子。
从裁缝店出来,陶然又马不停蹄的跑去了巷尾,很顺利的就找到了弹棉花的老王头。棉花也是金贵物,这玩意儿的价格总算让陶然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三百文——一斤!
虽说是弹好后的价格,可到底还是不便宜啊!好在此时的一斤是十六两,一床被褥加起来,有四斤的棉花倒也足够了。
可这家老奶奶也说了,新婚要用的被子,最好还是用缎面的,这一来一去的,价格自然又上去了许多。
陶然肉疼的掏了三两半的银子出来,一次性付清了货款,又买了三张炕席,最后只找回了二十个铜板。
炕席也得买呀!铺子后头有火炕,高家赔给的房子里也有俩火炕,不铺炕席咋睡嘛!
不过这玩意儿她不好拿,老王头便叫了自家儿子出来,帮着陶然送了回去。就这么滴,陶大小姐花出去了小五两银子,最后只拿回来了三张炕席……
桥哥已经回去了,洗干净的下水在一旁的木盆里放着。怕被老鼠或野猫偷吃,煜城盖好了盖子,上头还压了两块大石头。不过这会儿他和板车都不在,是又回去运东西了。
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陶然这才惊觉,祖母给她带了一堆东西,却偏偏忘了带灯!
她赶忙将那三张捆好的炕席拆开,趁着最后的这点天光将床铺好,这才重新锁好了门,朝着之前去过的那家杂货铺飞奔而去。
灯、灯油、脸盆、粗瓷碗、筷子、勺子……
这一趟下来,陶然把能想到的全都买了个遍。反正杂货铺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她倒也不用发愁怎么往家拿了。
将东西放回家后,她又跑了一趟布庄,买了一匹做贴身衣物的细棉布,这才总算结束了今日的购物之行。
“这银子啊,咋就跟流水似的就花出去了呢?”看着手里所剩不多的银钱,陶然举头望天问道。
先前齐诚给她的是两张十两的银票,交了房租后她也没兑换另一张。给了祖母一些银钱作为零花后,她便连同家里所有的银子,全都给了煜城保管。
还好她早就打算好了今儿要采购,所以之前就已经从酥禾记的账房支了十两银子出来。
看来让煜城管钱的这个决定还是相当正确的,家里的钱要是给了陶然,那跟把老鼠放米缸里有啥区别?
不过她也没有乱花不是?今儿置办的这些东西,都是必要的呀!虽然,一些在外人看来可以省下的人工费有些多,可那不也是没办法的嘛……
陶然是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已懒的!
煜城总算是在关城门前赶了回来,而彼时的陶然,都已经做好一只袜子了。他这趟回村,主要是为了将那一锅老汤,和两口大锅给运过来。
他还顺手带了些柴火,把板车上的边边角角都挡了个严实,又因为路上走的慢,遂那两桶汤也并没有洒出去多少。
毕竟明儿还要出去摆摊,院儿里的那副下水若是不赶紧煮熟,放到明天可就要臭了。
煜城回去时还特意买了两个大号的带盖马桶,反正是新的,洗干净用来装老汤正合适不过。这院儿里又没个茅房,肯定是要买马桶来用的,先用来装一下吃的,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两人合力把两口铁锅坐在灶上,将老汤再次倒入了锅里。煜城把另一个锅里倒上井水,准备开火开始给内脏飞水。
陶然正拿着马桶在井边冲洗,才洗干净准备起身时却忽觉眼前一黑,手里的马桶瞬间掉在了地上,然后整个人也朝着井口栽了下去……
“然儿!”
晕过去之前,她只听到了煜城一声焦急的呼唤,而后便再没知觉了。
疼,十个手指都钻心似的疼。
在这种剧烈的疼痛下,陶然总算悠悠睁开了双眸。没来得及观察周遭的环境,她只赶忙低头去看了自已的手指。
却只见煜城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蹲在床边,两人头挨着头,煜城紧紧拉着她的手,那老头手持银针,正准备再次下针。
“别……”陶然虚弱的吐出了这么一个字,那两人这才停下了动作,抬头朝着她看了过来。
煜城眼圈泛红,一双凤眸中满是水汽,一看就是已经哭过了。那老头则是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朝陶然满意的点了点头。
陶然对着那老头翻了个白眼,可就这么轻微的一个小动作,她却差点又让自已晕厥过去。
煜城连忙上前,大手轻轻的抚摸着陶然的发顶:“然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喝口水?”他的声音里满是哽咽,显然是被眼前的事情吓得不轻。
陶然闻到了鼻间的缕缕药香,知道自已现在应该是在医馆之中了。她艰难的扯了个微笑,张嘴只说了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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