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东宫和开国公府都在围绕朱雄英展开密谋,此时朱雄英还在乾清宫陪伴朱元璋。
一向勤勉的朱元璋,今天破天荒地没有处理公务,跟朱雄英聊了一个上午,殿内不时传来朱元璋爽朗的笑声。
乾清宫大太监王尽忠带着一帮太监宫女站在殿外,也不敢随意打扰。
快到午膳时间了,王尽忠无奈之下,只得到惠妃宫请示郭惠妃。
郭惠妃是朱元璋之前的老东家郭子兴的女儿,也是马皇后的义妹,贤良淑德,深受朱元璋宠爱,育有三子两女。
自从马皇后薨逝之后,朱元璋就没再设皇后,这几年一直是郭惠妃代掌后宫。
后宫发生的所有事情,自然瞒不过郭惠妃,她已经听说,薨逝十年的皇长孙朱雄英回来了,正在乾清宫陪陛下。
她正在考虑,是不是该去看看,但又担心朱元璋多心。
按说郭惠妃代掌后宫,现在皇长孙回来,她应该第一时间过去看看。
但郭惠妃所生的皇十一子朱椿的正妃是蓝玉的女儿,在现在立储这个敏感的节点上,她不能行差踏错。
正好乾清宫大太监王尽忠过来,她就顺便问了一下具体的情况,当即决定,安排一些可口的饭菜,亲自送到乾清宫。
来到乾清宫门口,王尽忠对里面喊道:
“陛下,午膳时间到了,惠妃娘娘准备了一些饭菜送过来了。”
朱元璋没有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摸了摸肚子,对朱雄英说:
“大孙,陪皇爷爷用膳。”
“好嘞。”
爷孙两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交流,朱雄英已经完全放松下来。
他本来就是一个活泼好动的孩子,时隔十年,回到爷爷身边,自然就恢复了天性,也把皇宫当成了自已的家。
郭惠妃带着六个宫女进到乾清宫,看到朱雄英的一刹那,也是一愣,忍不住喃喃地说:
“像,太像了!”
朱雄英已经不太记得郭惠妃的样子了,不过刚刚王尽忠在外面通报了,他也很快记起来。
他最熟悉明朝的历史,自然对这个郭惠妃非常了解。
她既是皇奶奶的义妹,又是舅公蓝玉的亲家,还代掌后宫,深受皇爷爷宠爱,必须搞好关系。
他赶紧起身,对着郭惠妃深施一礼。
“孙儿雄英拜见惠奶奶。”
郭惠妃这才醒过神来,再看看眼前的朱雄英,鼻子一酸,哽咽着说:
“没想到真的是雄英回来了,要是姐姐还在,该有多么开心啊。”
朱元璋提醒道:
“惠妃,雄英回来了,高兴,别再提这些伤心的事儿了。”
郭惠妃赶紧笑着说:
“姐夫说的是,雄英回来,是天大的喜事儿。”
“臣妾给你们爷孙俩准备了一些酒菜,小小喝一盅如何?”
朱元璋还在郭子兴手下的时候,就娶了郭子兴的义女马皇后,那个时候还年幼的郭惠妃就常常跟在姐姐身边。
等到朱元璋当了皇帝之后,就纳了这个小姨子为妃,郭惠妃私下里也仍然喊他为姐夫。
郭惠妃生了三子两女,仅次于马皇后的五子两女,可见多受朱元璋宠爱。
朱元璋看看朱雄英,笑着问:
“雄英,陪皇爷爷喝两盅,如何?”
朱雄英笑道:
“皇爷爷,喝一盅吧,孙儿怕把您喝醉了。”
朱元璋哈哈大笑:
“你个小兔崽子,还能把咱喝醉,来,咱爷孙今天一醉方休。”
朱雄英连连摆手。
“别别别,皇爷爷,孙儿甘拜下风。”
“要是您喝醉了,明天满朝大臣肯定会参孙儿一本,说我不孝敬长辈。”
爷孙两人说笑着,郭惠妃已经布好了菜,斟好了酒,两人举杯对饮,好不惬意。
朱元璋看到最亲的大孙回来,大明江山后继有人,一扫三个月以来的阴郁,开怀畅饮。
朱雄英时隔十年,终于回到大明,见到朝思暮想的皇爷爷,也放开了酒量。
爷孙俩觥筹交错,频频举杯,喝得晕晕乎乎,只差搂着对方的肩膀喊兄弟了。
后来,两人竟然划起了拳。
郭惠妃赶紧对王尽忠摆摆手,王尽忠会意,麻溜地带着一大帮太监宫女出了大殿,将乾清宫的大门紧紧关上。
这个场景是他们能看的吗?
等陛下酒醒了,会不会将所有见过这个场景的人全咔嚓了呀?
于是,乾清宫内就出现了这样震惊的一幕:
大明皇帝朱元璋站起身来,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撑在郭惠妃的肩膀上,另一只胳膊在使劲划拳。
大明皇长孙朱雄英站在桌子对面,左手叉着腰,右手大力挥动。
两人都大声吆喝着,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爷俩好啊!”
“三星照啊!”
“四季财啊!”
“五魁首啊!”
“六六顺啊!”
……
郭惠妃看朱元璋喝得太多了,生怕伤了龙体,一个劲儿地对朱雄英使眼色。
可是朱元璋喝得兴起,不管不顾,根本不听朱雄英的劝谏。
郭惠妃无奈之下,也顾不得在孙子面前害臊,搂着朱元璋的腰,温柔地在他耳边喊了一声:
“姐夫,雄英还小,哪里比得上姐夫您龙精虎猛,您要是把雄英喝坏了身体,姐姐会生气的。”
朱元璋眯着已经发红的眼睛,看了看装作东倒西歪样子的朱雄英,这才摆摆手,有些含混不清地说:
“你小子,喝酒不行啊,不是咱的对手。”
“想当年,咱跟常十万,对,就是你外公,打下滁州之后,十几个兄弟喝了五缸酒,这才哪到哪儿啊。”
朱雄英也过来扶着他,笑着说:
“皇爷爷,孙儿哪能跟您老人家相比啊,您老人家驱除鞑虏,恢复汉家威仪,乃千古一帝啊。”
朱元璋哈哈大笑,在两人的搀扶下,到寝宫歇息。
躺下之后,还不忘把王尽忠叫过来,亲自交代:
“你送皇长孙去东宫,好好安排,切不可怠慢。”
说完就开始呼呼大睡。
朱雄英其实不想住在东宫,母亲不在了,父亲也不在了,吕氏和朱允炆住在那里,那里已经不是他的家。
看到皇爷爷已经睡了,算了,今晚就暂时去那边住一晚吧。
何况,他如今既然回来了,总要去见一见吕氏,让那个女人从此之后天天寝食难安。
朱雄英坐在龙床上,握着皇爷爷的手,看着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感慨万千。
“皇爷爷真是太不容易了,小时候失去父母,全家失散。”
“后来征战天下,伤痕累累,一个个兄弟死在自已身边。”
“好不容易建立了大明,身边最亲的人又一个个离他而去,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郭惠妃也满脸泪痕,说:
“可能是上天不忍陛下孤独,才把你送回陛下身边。”
朱雄英点点头。
“或许是吧,悠悠苍天,何薄于皇爷爷?”
郭惠妃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雄英,如今你回来了,也是你皇爷爷的福气。你今天也累了,快去休息吧。”
朱雄英看皇爷爷已经发出了均匀的鼾声,站起身给他掖了掖被角,躬身一礼。
又对郭惠妃施了一礼。
“惠奶奶,辛苦你了!”
这才转身,在王尽忠的引导下,向寝宫外走去。
出了乾清宫,看看东宫的方向,他的眼神中已经没有柔情,只有可怕的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