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沙……
四周漆黑一片,像是被最浓的夜色紧紧包裹。只剩下不绝于耳的低吟浅唱,像是温柔的海浪轻轻拍着梦的小船,又像是树林里的叶子们在私密低语。那声音既远又近,交织成一首迷离的夜曲。
……哗……沙……
芈安就像是一艘小船,孤零零地在混沌未明的深渊里晃悠,他被这种孤寂深深拥抱,如同被宇宙遗忘的尘埃。只有四周的声音听着越来越真切,也越来越刺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安……
……芈安……
就在这迷迷糊糊,分不清是梦是真的时候,一个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呼唤自已的名字,穿透了层层黑暗,轻轻地在他耳畔绽放。
“芈安~”
伴随着身体轻轻的摇晃,耳边的声音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带着不容抗拒的魔力,让他的意识在混沌中微微颤动。
——谁在呼唤我,这声音好熟悉啊。
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呼唤,那些纷扰的杂音逐渐淡去:
“芈安!别赖床了啦!”
熟悉的声线如同穿越时空的旋律,揭开灵魂深处的烙印。即便意识尚未清醒,心底的悸动已无法抑制。
——这声音,也太好听了吧!
可正当芈安想在这份美好里多泡一会儿的时候,脸上突然一阵刺疼,瞬间就把他从美梦里拽了回来。
“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声音里多了几分严厉,这一嗓子就像是晨曦中的最强音,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与困倦。
芈安慢悠悠地掀开眼皮,眼睛里还挂着点梦里的雾蒙蒙,懒洋洋地看着面前那位姑娘:
“李澜同学,六年了!你的脾气还是那么暴躁、一点没变诶?”
“没办法啊,谁让某些人一直赖床不起?这么大个人了还得我这个青梅竹马来喊你起床,居然还有脸还嫌这嫌那的!”
李澜眉头轻轻一皱,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神情,言语间还包裹着一丝宠溺。
芈安一边揉着被李澜轻轻捏得有点泛红的脸颊,一边斜靠在床头。他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嘴角却偷偷扬起了个玩味的笑: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倒是温柔点啊,小心以后嫁不出去还得赖在我这儿!而且我9点才需要过去报到,在那之前都不算迟到。”
从芈安的角度看去,早晨的阳光里,那少女一头顺滑的齐肩短发被随意地撩到耳后,额前的小刘海用个简单的小夹子轻轻别着,再戴上一顶粉嘟嘟的贝雷帽,瞬间多了几分俏皮和甜美。她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一样,亮晶晶的。上身穿着件宽松的毛线衫,虽然看起来不那么显身材,但青春的气息,还有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活力,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下面搭了条刚好到膝盖的牛仔短裙,跟她那张甜美的脸蛋配在一起,简直就是一幅让人看了心情都变好的青春美图。
芈安眼前这位明媚可人的少女名叫李澜,打小两人就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李澜比芈安小2岁,据说现在在番南大学念大三,学霸一枚。
之所以是‘据说’,那是因为六年前李澜初中毕业后,她们家就搬家到了番南省楚庭市,两人之间也就断了联系。直到昨天芈安因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来到楚庭市,还因为工作原因搬进了这个宿舍,俩人才算是重逢了。
所以,李澜这些年过得咋样,对芈安来说完全是谜一样。
“我嫁不嫁得出去也轮不到你来操心,臭不要脸!”
被芈安这么一说,李澜脸颊上悄悄爬上了两朵红云,她撅着小嘴假装生气:
“你是不是还没梦醒啊?快点起床洗漱吃早餐。我还要赶着去社团做射箭训练,别害我迟到了!”
“那你自已先走不就好了?”
芈安嘴上嘟囔了几句。
但让他意外的是,李澜这回没像小时候那样,每一句都跟他杠,而是默默地转过身,蹲到墙角的一张小桌子旁边,在背包里仔细翻找着东西。
那认真的模样,让芈安一下子就没了拌嘴的对象。
——嘿?今天真奇怪,这丫头怎么不动手了?难道说,这六年里她真的学会了低调和稳重?唔!吾家有女初长成。
芈安心里暗自得意,就像老父亲看着自已闺女长大一样,满满的成就感。
“现在几点了?”
“8点半啦,懒猪!”
李澜的声音从屋角的暗处传来,听起来总有点姐姐宠着弟弟的感觉。芈安不自觉地伸手抓了抓头发,打了个哈欠,眼神温柔地盯着李澜的背影:
“昨晚太赶了,跟你当年说走就走一样,匆匆忙忙的。咱俩都还没来得及好好聊聊,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就……还那样吧。”
李澜的回答简简单单,听着有点含糊其辞,但芈安能感觉到她声音里那点不易察觉的波动,尾音微微颤着,像是突然变温柔了许多,跟之前那股子假装坚强的劲儿完全不一样了。
“你知道当年我爸入职了夏氏集团啊,我未成年只能跟着过来。我其实一点都不想离开亻、离开荆江市的噢!”
李澜说话明明饱含真挚和不舍,芈安却隐约听出了她话中有些生硬的转折?不过在李澜话语毕后,芈安像是被吸进了一个回忆的旋涡,心思飘回了那个夏天,离别的味道还那么清晰。
记得小时候的李澜就是一个“假小子”,混在男生堆里,比谁都野,活脱脱一个“男人婆”。但小小江湖也道路坎坷,风雨总是不打招呼就来,连她这么特别的一朵花,也逃不过被不懂事的小屁孩们欺负的命。
每每这时候,芈安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超级英雄,带着从老爸那儿偷学的几招三脚猫功夫,给李澜筑起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把她护得严严实实,不让一丝风雨沾身。
时间一长,这俩人变得形影不离,李澜也成了芈安的小跟班,走哪儿跟哪儿。他们的感情就这么在一天天的守护和玩耍中,悄悄地生根发芽,长得比亲兄妹还亲。
然后,就到了李澜要搬家的那天,两个孩子仿佛生离死别,蹲在时间的角落里,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那一刻,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就剩下他们俩的哭声在空气里回荡。
从回忆中走出,两人之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芈安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声音里全是过往的影子和感慨:
“当年刚听说你要搬走那时候,我真的吓得失魂落魄。后来好一段时间里我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玩,感觉就好像心里被挖了个洞。跟你一样,其实我也不想离开荆江市的,那边山多空气好,生活节奏也没有这边一线大都市那么繁忙,相熟的人不少,平日里约几个朋友一起去抓鱼,比在这里惬意多了。”
李澜听出了芈安话里的水土不服,听出了他疏离的意味,顿时感觉话题的方向有些不妙!
好不容易跟心心念念的人重逢,李澜可不希望芈安再次离开自已。于是她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来接上芈安的话茬: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会想,要不干脆跑回荆江市投靠你好了?”
“不过后来生活习惯了之后,慢慢也体会到了大城市的好处,比如周围各种生活设施还有交通都很便利,包括政府部门、超市便利店、快递之类的都很健全哦。”
“相信我吧!你肯定也会慢慢变得喜欢上这里的。”
李澜希望芈安也能喜欢上这个城市,希望留在这里,能跟芈安相处得更久一点。芈安低头想了想,觉得李澜得建议也不错:
“这样啊——那就麻烦你多带带我啦,不然我连个饭馆子都找不到。”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用不了多久你也会喜欢上这里的。”
李澜拍着平得几乎没有的胸脯保证,一脸自信满满,眼睛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对于李澜的保证,芈安从来都是百分百的信任。就像昨天晚上,当芈安拖着沉重的行李,缓缓走出车站的那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眼前这个早早守候在出口处的身影,是自已从小就放心依赖的小跟班。
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少女,自从车站接到自已之后,就在芈安的员工宿舍里忙来忙去,把每个角落都收拾得井井有条,连行李都归置得整整齐齐的。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她还催着芈安早点休息,自已反而悄声离开了。
芈安心里感动,却突然发觉这小姑娘,连道谢的机会都没给自已留下。
“现在,快给我立刻起床洗漱!我准备了早餐,快点快点!”
咚、咚。
就在青梅竹马聊得正起劲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