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营帐大都是错落有致的紧挨在一起,而其中一座却远远的立于一旁,且通体黑色,与周围富丽堂皇的皇室营帐格格不入。
营帐内的一侧摆放的是兵器架,上面陈列着弓箭、长枪、刀剑等各类兵器。另一侧则是放置着软榻,檀木桌椅等供休息之用的物件。
微弱的烛光不断闪烁,淡黄色的火光照在姜之焕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似还挂着细碎的水珠。
姜之焕身着丝制的浴袍从屏风后缓缓走出,只是才出来就接连打了三个喷嚏,耳后也有些发热。
掀帘而进的萧慕,看到这样一番场景,不禁调侃道:“好一个美人出浴,你要是女子,恐怕我早就上门提亲了。”
“只是你打那么多喷嚏作甚,莫不是有人在背后说你坏话?”
姜之焕无所谓的瞥了一眼萧慕,道:“我交代的话已和她说了?”
萧慕点头,“已按你的吩咐说与她听了。”
姜之焕继续道:“她作何反应?”
“看不出来,只说谢谢将军的好意。”萧慕回道。
随后他继续说:“你要是真关心,为何不直接去客栈接她。埋尸后我赶去客栈,可是看了一出大戏。那真真是巧舌如簧,我看那秦禾可是气得不轻。”
像是想到了什么,萧慕嗤笑了一声,随后他看向姜之焕,调笑道:“话说你的魅力可真够大的,这一个两个的可都为你前仆后继,特别是那秦家的庶女秦霜,不都说是京都中的医仙,怎滴还跪在地上又哭又闹的。”
说完后,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今日之事,我也查清楚了,就是秦氏姐妹设的局,估计是想毁了乐安郡主的清白。至于为什么这样做,我想你也应该明白,这郡主身后是长公主,这长公主身后又是内库,都是想要钱罢了。”
然而姜之焕却没有理会萧慕所说,只是抬眸看向窗外,道:“她看见齐王中毒,是何反应?”
萧慕巴巴的眨了几下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家伙他一个劲的说了那么多,然后他面前的这位好兄弟,竟然只关心那郡主的反应,疯了,真是疯了。
他跟随姜之焕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这样,好似从今日见到那郡主起,他就开始不正常。但当年雾月姬死的时候,他也没这样啊,真是太奇怪了。
见萧慕没有应答,姜之焕也不恼,他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摆弄着案桌上的茶盏。
小小的杯盏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翻滚跳跃,每次的下落,都能被他稳稳接住。
此时萧慕心中满是疑惑,他还想再问几句,却听姜之焕说:“先回去吧,派几个能干的,暗中保护郡主。”
萧慕听他这样一说,只得无奈的应了一声,随后便出了营帐。
待萧慕走后,姜之焕看着手中的杯盏,深潭般的眸底,渗出一抹异色,轻声道:“真的是你?”
……
此时的雾月姬倒十分惬意,她躺在玉石所砌的温泉汤池内。泉水温柔的包裹着她的身躯,她微微仰起头,感受着那股暖意渗透进每一寸肌肤。轻嗅着玫瑰花瓣的香味,这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一扫疲倦。
汤池旁是用金丝镶嵌的屏风,周围则是许多檀木矮桌,什么糕点,果酒,精致小食,一应俱全。
而汤池之外,却是跪着一众奴仆。只是她们全都哆哆嗦嗦,畏首畏尾。
为首的女子,身着银色铠甲,黑发用发冠束起,身姿纤纤,肩上是织锦镶毛的月白色披风,不施粉黛,但眉宇间尽显英气。
只听她对着汤池内说道:“侍卫首领沈青翌疏忽职守,致使郡主遇险,还请郡主责罚。”
在听到第三遍时,雾月姬看向十七:“你没和她说我不会怪罪,让她回去吗,她怎么还跪在外面?”
十七面露难色,“回郡主,已经说过了,但沈侍卫她不信,非要跪着请罪。”
雾月姬扶额,有些头疼。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府嫡出女儿沈青翌,而这个沈府也是被姽姬术灭门的沈府。
据雾月姬所知,当时的沈青翌在外游学,所以沈府被灭之时,她并不在其中,算是躲过一劫。
当时的沈府被灭,死状极其惨烈,特别是沈府的少夫人,也是沈青翌的嫂嫂,还怀有身孕,却被蛊虫蚕食殆尽,自此惹得天怒人怨。
而凤越大陆,习蛊术者不在少数,但能用秘术驭蛊者就只有姽姬族。
众所周知,景和十六年,活着的姽姬族就雾月姬一人,所以一时之间,雾月姬驭蛊杀人,成为了风口浪尖。
雾月姬自知不是她所为,本想查明真相,奈何沈家被灭之前,沈家家主,也就是沈青翌的父亲,曾多次上书弹劾雾月姬玉城一战私养血蛊,恐有祸端。
之后不久,就有了沈家灭门惨案,所以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都觉得是她雾月姬心中有恨,对沈家肆意报复。
无论是作案的动机还是手法,这桩桩件件的,都指向了她,所以即便是她想为自已辩解也是无用。因着当时的她不想就此牵连齐王府,才入的血浴司。
然进入血浴司后,她就失去了一切外界的信息。那司就如铜墙铁壁一般把她困着,让她没了一丝喘息之机,也是在那时,她才明白这世间竟有如此可怖之地。
只是重生回来,她不想再度卷入这些风波,才暂且搁置。但事到如今,这血案的被害者就明晃晃的在眼前,还跪在了她这个所谓的“凶手“面前,饶是她再不想管,恐怕也是是不能的了。
就算她不在乎自已的名声,也不想为洗刷冤屈,可那些背后之人用她的名头行凶,这可真的不能忍。
想到这里,雾月姬只得起身披上长袍,出了汤池。虽然她也不知现在的沈青翌为何会成为郡主的护卫,但她的出现,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个线索,也许能依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或许能探出当年的真相。
只是现在的沈青翌明显也对这个乐安郡主赵绵绵有所戒备,所以要想让她说一说当年之事,恐怕也得缓和些日子。
想了想,她走到沈青翌面前,轻声说:“沈护卫起来吧。你也知我此次失踪险些遇险,也幸得你时刻挂念出兵追寻。如今我已平安归来,之前所事,自此揭过。只要你衷心不移,自此之后,我必好好待你。”
听雾月姬这样一说,沈青翌有些不可置信。郡主平时嚣张跋扈,对她也是非打即骂。今日她险些遇害,按理说,早就该惩处她,怎会?
看了看沈青翌的表情,十七好像知道了什么,立马上前,扶起她,“沈护卫,莫要惊慌,起来再说。”
见沈青翌已被十七扶起,雾月姬看向众人,说:“我明白大家的顾虑,只是我经此一劫,已经幡然醒悟,以后必将赏罚分明,不会妄动私刑。我对沈护卫所说之话,亦是对各位所言,都起来吧。”
众人听后,迟疑了片刻,才起身禀道:“多谢郡主。”
营帐周围,火把熊熊燃烧,除了来回巡查的士兵,也只余几声夜鸟的啼鸣。
来参与围猎之人,都觉得此夜定是个不眠之夜,毕竟乐安郡主在此,又险些遭难,定会惩罚身边的护卫,闹得鸡犬不宁。
谁料乐安郡主营帐内没什么动静,一派祥和,反观齐王赵璟的营帐,却是十分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