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天际,撒下了清冷的银辉,偶有夜风划过,瞬时也携来了丝丝凉意。
已入了夜,赵璟的黑发并未被完全束起,只用一根紫檀簪松松的挽起。许是身体有恙,让他原本白皙的肌肤更白了几分。
虽五官精致得如同细心雕琢而成,但不知为何,那双眼眸中却沁出了疲倦。
他的肩上披了件极厚的狐毛大氅,手中还握着缠枝莲纹的暖手炉,看上去像是个缠绵病榻的贵公子。这样的形象和雾月姬记忆中的赵璟可谓是天壤之别。
在她的回忆里,赵璟不说是率真洒脱,乐善好交,那也是风姿绰约的京都皇子,神态气质也十分柔和,可今日的他,却有幽怨之感。
随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赵璟的脸上便挂上了和煦的笑,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随后对着雾月姬道:“绵绵今日可是让皇兄担忧了,好在你无事。你皇嫂也对你失踪的事很上心,早早就求我派了军队前去寻你。好在你也平安,不然我都无法向圣上和姑姑交代了。”
自前世被押入血浴司,雾月姬就再也没见过赵璟。
今日相见,已从他的妻子变成了他的表妹,这身份的转变,虽说有些不可思议,不过碍着现在的身份,她还是勉强扯出了个笑,“多谢三表哥关心。”
而此时赵璟的神色却颇有些复杂,只见他紧紧的盯着雾月姬,似乎有些失神。
直至他身后的太监提醒,他才缓过神来。
“绵绵无事就好,经此一事,绵绵果真长大了。刚刚你皇嫂还说呢,我都没信她。如今看来,绵绵果真懂事了。”
赵璟说完后,便看向身后的太监,问:“膳食已经备好了吗?”
太监点头,“已按郡主的喜好备好,即刻便能用了。”
“那就好。”赵璟说完后,便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笺,随即递给雾月姬。
“姑姑已向父皇求了恩典,待回到京都,便让你参加春日宴。春日宴是特意为大将军姜之焕选妻所设,我想着是个好消息,提前告诉你,让你也高兴些。”
雾月姬本不想和赵璟再有过多的交流,所以赵璟说什么她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甚在意。
可赵璟却说,让她参与姜之焕选妻,这简直惊掉了她的下巴,让她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她自是知道赵绵绵是因心悦姜之焕才来的京都,其目的也是为了成为姜之焕的妻子。
可她不是赵绵绵,原想着只要回到京都,她不去招惹是非,京都中人自然而然就会把这位跋扈郡主忘了,到时候她再另作打算,什么逍遥江湖,吃喝玩乐,哪样不比卷入波诡云谲的京都强。
可怎么还给她圈定去春日宴,如若此时不去,恐怕会引起宏州长公主的怀疑。
顷刻间,她的脑中却浮现出姜之焕那张阴阳怪气的脸,她不禁感叹,真是流年不顺,流年不顺啊。
赵璟看她这副样子,调笑道:“绵绵莫不是高兴傻了。”
雾月姬心道她现在是傻了,但不是高兴傻了,那可是她前世的死对头。
直到身后的十七提醒她接信,她才渐渐缓了过来,伸手去接赵璟递来的信。
然而就在此时,赵璟的神情却变得有些奇怪,紧接着他突然猛的抽搐,随后便朝着雾月姬的方向吐了一口血,便晕死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而雾月姬的手上早已溅满了鲜血。不远处的秦氏姐妹,官眷,军士,太医也在这时围了上来。
只听得太医喊到:“齐王殿下又毒发了,快些去拿玉髓丸。”
一时之间,皇家猎场,人仰马翻。
雾月姬被一拥而来的人群挤到了边上,她看着手中被溅血的信笺,出了神。
前世她对赵璟死心塌地,很大程度上是因赵璟曾在危难之时救过她,为她挡了一刀。
当时他的血也如今日这样溅在了她的身上,一样的温热,一样的触目惊心,可这次,她的心中再没生出波澜。
刚刚两人相见的时候,她能明显感到赵璟的异常,特别是他看她的眼神。
不知是不是因为,赵绵绵和当初的自已长得像,亦或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她都能感觉到赵璟像是在透过这具身体在看着以前的她。
不过前世那么多日夜,那么多心思,她都花在了他的身上,为保齐王府的清誉,她也甘愿进入血浴司接受调查,她把她的命还给他,她不再欠他什么了。
想到这,雾月姬拿出手帕,淡然的擦拭着手上的血迹,遂远离了人群。
此时的十七有些不解,上前问道:“郡主不去看看吗?”
雾月姬摇了摇头,她漫无目的的走向林中,任身后的人群如何慌乱,她都未再回头看一眼。
太医口中的玉髓丸,她是知道的,千年秘方,千年圣药,千金难求一粒。
传说中,活死人肉白骨,就算是死人来上这么一颗,也能活蹦乱跳好几日。只是这价格,恐怕是皇室之人,也难以支撑。看来,这次赵璟所中之毒,当真厉害。
夺权之争,本就凶险,虽说如今的赵璟已然身居高位,可也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赵璟还未成为齐王之时,也是屡遭暗害,好几次都是身中剧毒,性命垂危,也是她用了姽姬医术才使得他转危为安。
曾经的她,也会幻想,也许她也能和她在现代看的小说一样,穿越以后和心爱之人经历重重考验,最后相守一生。
可她还是低估了皇室争权的残酷,也高估了赵璟对她的爱,江山与美人,终究他更看重江山。
如今重活一世,她不想管,也不会管。
微风袭来,轻轻扶起雾月姬额间的碎发,她顿觉心情舒畅。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嗅到了一丝异香。环顾四周,感觉并不是从周围传来的。想了想,雾月姬拿出了刚刚拭血的手帕。
雾月姬看了眼一旁的十七,吩咐道:“十七,把灯抬得近些。
十七听后,连忙上前,把灯怼在了手帕上。
之后雾月姬便咬破了手指,把血滴在了锦帕之上。
灯光之下,锦帕上的血,却在这时显得诡异,不同于正常的暗红色,而是隐隐透着莹紫光,异香也更加浓烈,只是这些异样都转瞬即逝。
此时的雾月姬神情有些凝重。十七见状,问道:“郡主是觉得这手帕有问题?”
雾月姬没有回答,而是问道:“齐王是在何时中的毒?在哪里中的毒?”
十七抬头,想了想,说:“大约是一月前,宫中设宴,齐王殿下和齐王妃前去赴宴,回来之时,齐王殿下便中了毒。”
雾月姬接着问:“除了齐王,还有人中毒吗?”
十七道:“我听齐王妃身旁的张嬷嬷说,宫宴之中,许多人都中了毒,只是齐王殿下所中之毒最为厉害,当时就吐了血。我听张嬷嬷亲口所说,想来不会有错。”
随后雾月姬就把手帕交给十七,说:“等会就把这帕子烧了。”
十七虽然看不懂郡主现在的行为,但她此时也没有多言,只是依照这郡主的吩咐办事。于她而言,便是郡主让她干什么她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