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皇子黑衣人双手乍就按住了那青衣少年脑袋的左右两边,两个拇指按于左右太阳穴上,两丝微渺的劲气透入,十息后,一支金针由少年头顶发间浮现,在月光之下闪动着一点诡谲金芒。
然后他拈住针顶,右旋九下,左旋三下,针已抽出一半,然后屈指一弹,金针震颤了整整九息,霍然而止,他双指拈针一拔,青衣少年顿然发出一声惨叫,极痛苦的抱头翻滚,一瞬之间,似有无数画面被强塞入脑海,足足有三炷香的时间后,他翻身而起,倚树而坐,汗流如浆。
大口喘息了数口后,他双眼之中精光乍现,旋又湮没,却是淡淡道“是阳兆吗?”
黑衣人再次单膝跪下,垂首道:“禀主上,正是卑职。”
“这已经多少年了?”他问道。
“禀主上,十年了。”阳兆回答道。
青衣少年闻听,顿了下问道:“小天可好?”
阳兆禀道:“公主很好,逆天灵诀大成,并且一步步在展开复国大计。”
青衣少年闻听竟是露出一个慈父般的笑容来,但在这年少的脸上却怎么看怎么显得那么的诡异。
“你刚才说神刀刀意已全部殒落?”青衣少年又问道。
“确凿无疑!”阳兆肯定地道。
青衣少年闻言哈哈一笑,旋却又无比落寞地道:“快五百年了,我大楚终于复国有望,为了这天,本皇子已等了不知多少个春秋。”
四百多年前,楚飞扬杀入圣阳城,几乎灭了整个楚皇族,最后,神符道尊莫元等高手拼死保护逃走的根本不是小公主楚见怜,而是他,楚见怜的龙凤胎哥哥楚见仙。
楚见怜当时还未出宫,就被塌落的殿顶砸死了,脑袋被砸地都稀烂,他则早一步跑出来,恰遇到莫元被救走,他当时顽皮的很,那天恰穿了妹妹的衣裙玩,故被当作是楚见怜了。
而逃亡的公主比逃亡的皇子的威胁要小的多,这也可能是当时燕飞扬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的原因之一,若是神刀境上真是铁了心思要杀谁,绝对是逃无可逃。
楚灭燕立,他们这群大楚余孽就像耗子般东躲西藏,就在这年复一年中,他在花甲之年修炼逆生灵诀大成,不但一举返老还童,而且还是继燕飞扬之后的化刀境上第一人。
但燕飞扬在世,乃神般的存在,他们大楚后裔简直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动弹一下,直到燕飞扬升天,他楚见仙却因修行逆天灵诀之故,生命在光阴长河中不断轮回。
可生命不绝又能咋的,当他每次离开和光同尘符的庇护,有好几次都差点被神刀刀意斩杀,斩危度厄生天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而逆生灵诀的弊端也开始在他轮回了几世后出现,那就是逆转轮回的年龄越来越幼小,同时修为跌境,而逆生灵诀也非可以永生,第六次便是轮回的极限。
十年前他已轮回六次,且已跌至合刀境上,而三大神刀刀意依然震慑着整个天下,守护着大燕皇族的平安,他楚见仙已经是承受不了这等无望的煎熬,而且他身为楚氏老祖,却仅仅是合刀境,不但无法保护自已,还得让后世子孙加以庇护。
所以他强烈要求楚天也就是天楚夫人,将他以封神针封印,将来,如果神刀刀意殒落,就为他解除封印,他要亲眼看着大楚复国,否则的话,就让他渡过一个凡人平淡的一生,直至老死,也就罢了。
他可谓是大楚的老祖宗,任天楚再是强势,也不敢悖逆于他,于是就成全了他,以封神针封印之,然后将他带到了远离大燕的大周京都大安城里。
那时,他已以逆生灵诀轮回,容貌乃七八岁的模样,他神魂被封,记忆全失,浑浑噩噩走在大安城的街头,直至饿晕,被一普通农户救起,收留,三年后,农户家女主人病倒,无银钱医治,不舍得卖掉自家女儿为奴婢,于是就说他是父母双亡的远房亲戚,将他以二十两银子,卖入到大周左相府安府中为奴,后来,安相为其赐名:安源。
大越仰岳城外西十里,扶风山下扶风山庄。偌大的山庄被愁云笼罩,不闻声息,死寂沉沉。
自乐逍遥不知何故,横死于越西的荒山中,本都想与财神宗和行云刀宗一较高低的千面宗一下子就似被扒骨抽筋了一般,乐逍遥可是化刀境上啊,除非神刀刀意出手,否认谁能杀得了他?
千面宗中传闻,乐逍遥定是修行了邪魔功法,否则怎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步入化刀境上,然后修练邪功不慎走火入魔了,才身死道消。
此说法是因为孔纤雨曾见过乐逍遥满头银发和阴阳脸的邪异模样,当时她可是差点被吓死。
鱼清露娄凡毕山这三大干面宗长老却是一直在寻找上一任宗主童无颜的下落,饕餮大宴上,童无颜顿悟化刀一事,亦是传遍天下,若童宗主能回宗主持大局,宗门中兴亦是迟早的事。
可惜童无颜若鸿飞杳杳,自饕餮大宴后,便似羽化登仙般,人间便再没了个消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乐逍遥早被葬了,葬前三大长老亦是检查了一番尸身,真似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一般,他们下不了定论,但死者为大,就入土为安吧。
而童无颜的下落,仍旧一点点头绪也无,可宗门中需要有人主持事务,三大长老不愿宗门俗事缠身,耽误了修行,还是决定承童宗主的意愿,在年轻一代弟子中推举宗主,最后孔纤雨被赶鸭子上架,百般推托不得,成了千面宗的新任宗主。
扶风山庄,倚梦莲池之畔,新修葺了一间小小院落,院落门额上悬挂了一方全新的匾额,上书:一心别居,四字,此正是孔纤雨成为宗主后的住所,以前的一心居她根本不敢入住,乐逍遥那半人半鬼的模样已成为她此生梦魇。
孔纤雨也知道自已的能力,根本无法胜任一宗之主,但拗不过师傅鱼清露的决定,她也知道,她不过名义上的宗主罢了,说难听了不过傀儡,干面宗现在的重大事务,还得由鱼清露、毕山、娄凡等长老们说了算。
不过,哪怕是傀儡宗主,到是也些好处的,比如宗门典藏可以随意翻阅,比如醉仙霖起码有资格去喝。
此时孔纤雨正在一心别居的小院中边翻看着宗门典籍,边小口啜饮着醉仙霖,前日师傅鱼清露与毕山娄凡两位长老闭关修行去了,这一闭关多则三月,少则一月,目前宗中仅有一御刀中阶的供奉坐镇。
孔纤雨在这段时间内亦是苦修不辍,已步入合刀巅峰境,这点还是令鱼清露比较满意的,以她的年纪有这般修为,已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若想突破御刀境上,那就可谓是千难万难了,刀气的积累,刀境的明悟,是需要通过漫长的光阴去积累,在枯坐冥想中一点一点去领悟,对没有天大的际遇者来讲,刀境越高,破境越难,难逾登天。
孔纤雨有点酒意微薰了,她卷合了竹笺,站起身准备到莲池之畔去透透气,这时乍觉身后似乎有什么异样,她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位一袭素淡衣裙的女子,薄纱笼面,正直盯盯看着她。
当孔纤雨与她的眸光对视,刹那便似陷落到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梦里,心神失守,浑噩噩间已是神魂尽失。
“孔纤雨,乐逍遥的死因可曾查出?”
“宗门诸长老皆认为乐宗主应该是修行了什么魔功,走火入魔导致气脉尽毁而亡。”
“你对财神宗了解多少?”
“财神宗是我大越的超级宗门之一,宗门富可敌国,大财神是财祖宗最至高也是最神秘的存在,现任大财神据说已是化刀境上,二财神贾无瑕,曾受童宗主之邀来我宗参加过干面大会,感觉和蔼易处。三财神钱铎,四财神涂有地,五财神吴宇文,我不太了解。”
“那你可曾听说过舞刀图的存在?”
“舞刀图?从未听说过。”孔纤雨茫茫然摇头间,眼前的女子已御刀而去,半晌后,她方才回过神来,恍惚间推开居门,荷风扑面,她吐了口心间浊气,走至莲池之畔,蹲下以指划水,看着涟漪荡漾,方才之事竟是一点印象也无。
“安源,你傻坐着干嘛,快过来给俺扇扇风,热死俺了。”大安城中左相府的一处回廊,安源正倚着木柱阖目乘凉,小土豆挪着臃肿的身体挥汗如雨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廊道侧的木凳上,喘着粗气说道。
安源睁眼斜睨了她一眼道:“吃的猪一般模样,不热死你才怪。”
小土豆闻听,肉肉的脸上先是错愕继而羞愤,立马就跳脚道:“安源,你今天是吃了熊心还是豹胆了,敢骂俺是猪,俺捶死你。”
说着肥肥的粉拳就捶向安源的肩头,安源眉头一挑,微一侧身,小土豆这一拳就捶在了身后的木柱子上。
砰的一声,粉拳变青,小土豆吃痛,哎呦一声,嘴一撇,顿就号淘上了,边哭边骂着安源,一时间鼻涕眼泪乱飞,安源却是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径自是施施然去了。
要知道自从安源偷看小土豆澡澡事件后,安源对小土豆可是唯命是从,唯唯诺诺的像个孙子,哪敢有一丝违逆,而今天安源却像换了个人似的,竟然敢骂小土豆像猪。
听罢小土豆的哭诉后,小豆角、小白菜、小青芹等丫鬟们都愤怒了,纷纷停了手中的活,结伴来找安源算帐,而安源此时已溜达出了相府,手中提着一壶冰糖绿豆粥,是武若兰亲手做好的,让他去给正在桃花戏班听戏的安玉龙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