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姑爷留步,我们家姑娘真的睡下了。”
幻儿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又懊恼自已没用根本拦不住。
几个踉跄下来顾燕礼已经七拐八拐的来到了许安随的门口,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房门冲着里面就是一顿好叫。
“许安随你什么意思?
我让陆林问你拿点银子使,你凭什么不给。”
凭什么不给?
凭你不要脸,凭你龌龊,凭你恶心,凭我愿意!
许安随这么想的也就是这么说了。
“什么?你说什么?”
顾燕礼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也着实没听清。
许安随将兵书悄然的藏在身下,抓起了一块手帕捂着嘴,侧卧在躺椅上不停的狂咳起来。
许安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巴掌大的脸一半被披下来的头发遮挡,一半惨白秋霜。
她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指着门,“关.....快关上!”
幻儿顾不上阻拦顾燕礼,反身连忙两步上前将房门紧紧关上。
她们家姑娘肺部有疾,一遇冷气便会咳嗽不止,严重起来拳头大的血也咳出过。
适逢初秋,天气突然转凉,尤为夜间最甚,
顾燕礼身上原就带着凉气不说,门开之时恰巧一阵秋风扫过,冷得许安随一个哆嗦,瞬间全身就不好了。
“姑娘,姑娘,快喝口水压压。”
幻儿倒了热水,又连忙取了被子过来给许安随裹上。
许安随像只没了骨头的小鸡仔,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只露出个脑袋,样子却有那么些可怜。
顾燕礼咬咬牙,很快打消了那么点怜悯。
当初和许安随成亲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若不是两家家主在他们还未出生之时就指腹为婚,打死他也不可能娶许安随这个半张脸毁容的丑八怪,不仅丑,竟还是个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给我钱,五百两。”
顾燕礼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对面是欠他钱的人,他这样的气势是来要账的。
“五百两?哼!给你五百个巴掌你要不要。”
许安随抿了口热水又经由幻儿一阵的服帖的推背,眼下脸色倒是有些缓过来了,只是那唇色像是抹上了蜡霜毫无血色有些吓人。
“夫君要这五百两作甚?”许安随气若游丝地问。
顾燕礼有些不耐烦,
“问你要,你只管拿便是,管那么多。”
许安随勉强支起半个身体靠在幻儿的肩上泪眼讪讪的看着顾燕礼半晌没说话。
幻儿有些气不过,明知不合礼数却偏要说,
“庆国公府一直是姚姨娘在当家。
姑爷若用银子,自当去管姚姨娘索要,
怎得一到用钱就跑来找我们家姑娘发狠,
世家大族的哪有总惦记媳妇嫁妆的,说出去,说出去,说出去真是不要面子了。”
幻儿组织了好久的语言,脑子里快速筛选,强忍着选了一句杀伤力最轻的说了出来。
“放肆,谁给你胆敢这么跟我说话。”
顾燕礼怒气冲天的将桌子上的青瓷茶壶摔个稀碎,
他如发疯的豹子张着虎口冲向了幻儿。
在外面挣不到面子,打赌输给了文渊伯的小儿子不说,回到家还要受下人的气。
他打不得外面那些个世子哥儿,难打还打不得幻儿这个贱婢不成。
顾燕礼刚搭上幻儿的脖子,突然感觉两只手的手腕处一阵剧烈的刺痛,
他下意识的收回手查看,什么伤痕都没有,就是不知道为何像是被人从里面扭断了筋一样又是疼又是麻,随即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
“夫君怎么了?夫君小心身体,切莫要生气。”
许安随冲着幻儿眨了眨眼,幻儿冲她做了个鬼脸随即跑开守在外面。
顾燕礼喘了好半天才将那股子刺痛散开,他骂骂咧咧道,
“从娶了你开始我就一直晦气,我爹那个老顽固就知道坑自已儿子,他这么喜欢你,死了怎么不把你也一起带走。”
若是能休,他早就休妻一万次了。
只是镇北侯府满门战死匡北城,老弱妇孺算上死了十三口人。
如今只剩下许安随还有其三哥的遗孤许可为还有一个发了疯了五嫂尚留一丝血脉。
匡北城虽丢了,
那场战役惨绝人寰。
跟着阵亡的还有许家军二十万将士。
匡北的风沙都埋不住忠魂的铮铮铁骨,许家人以肉为盾,将战事拖延到最后一刻,直至百姓撤离被北齐大军踏成肉泥也终没闭上眼。
许安随身负这样的身份无疑是不可被撼动的。
父兄的战功像是一层坚不可摧的铠甲护在她身上,
即便和顾燕礼成婚已有三年依然无所出,顾家也不敢以此向她发难。
只不过脸色给得难看些,倒是不能真的休了她好寒了边疆将士的心,落得个背信弃义,落井下石,欺负忠烈遗孀的恶名。
这个帽子实在太重,庆国公府他担不得。
庆国公自从老国公爷去世以来荣耀不再,已全然大不如前呈颓败之势。
顾燕子礼身下还有个二十多岁的妹妹顾心兰尚且待字闺中,若是名声坏了,真的就嫁不出去了,
况且他们还指望许安随的嫁妆弥补国公府亏空,怎么算留着许安随都是最好的选择。
许安随忽然间眸色一转,从未有过的狠厉神色如远处射过来羽箭正中顾燕礼的眉心。
她一只腿半躯在另一只腿上侧卧着单手托着侧脸讥讽道,
“怎么?
不敢休我?”
顾燕礼先是一愣,脑中有一道雷闪过。
不知为何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好陌生,
仅是一个眼神他便感到全身冰冷。
她好似一条藏匿在丛林里的蛇啊,那笑意像是锁定了猎物之后的戏谑,顾燕礼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他揉了揉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
“世家要脸,不敢休我也没什么丢人的。”许安随说道,
”不如咱们和离吧,就此一别两宽,谁也不欠谁的。”
许安随慵懒的伸了伸腰,她虽然样貌丑陋却不得不说身材是真的好。
即便是穿着宽大的素衣,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线条流畅自然,前凸后翘的藏也藏不住。
这个妻子顾燕礼娶过门已有虚三年有余,不但没碰过一下,实则面都很少见。
她刚嫁到庆国公府之时不过十六岁。
那时少女初开,含苞待放,虽然挺拔却依旧留有孩子般的稚气。
由于家中变故和疾病缠身她整日愁容密布,她鲜少与人说话,顾燕礼念她丑,大小场合也从不带这位夫人一同参加。
许安随的右脸有一处很大的伤疤几乎涵盖了整半张脸。
说是儿时体弱用药过度导致的,花了不少银子找了各路神医都是没有办法的。
许安随刚入门不到半年,镇北侯夫人就病逝了。
许安随接连遭受打击一病不起,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倒像是圈养在庆国公府后宅内的笼中鸟。
很多时候连下人都快忘了他们还有这么个透明人似的主母,总之她不吵不闹,国公府缺钱她就拿嫁妆填,是个性子谁能都踩上一脚的主儿。
“和离,不能和离,和离了她的嫁妆就没了,若要和离嫁妆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