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笙,当年三宗之争你在我手底下都撑不住三百招——”
“那是我让着你……”
“你们两宗联手,还记得守擂战上……”
装着冰镇灵酒的玉壶在桌上飞来飞去,一群人该喝喝,该吵吵,该静的还是静。
秦玉榭掐了个法诀,两只红色灵光蝶翩翩出现,绕着他飞了一圈,然后咻的一下扑到了他身边之人身上。
捂了好一会儿眼睛的王逍这才放下手,歪歪扭扭的扑在桌上,没骨头似的摊着,浑然不知席上多少双眼睛在暗中观察他。
一身绿的发光的袍子,随意束起来的乌黑的长发凌乱的披在肩背,白皙的耳朵和侧脸轮廓乍一看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韵,可整体的五官要多普通多普通,唇色也极淡,这会儿他闭着眼睛,眼皮上一左一右停着两只羽翅扑闪的红蝶,古怪又违和。
“都别看了,在场连窦矮子都比他长得好。”
“凤凰男!你说谁矮子!”窦才英唇角抽抽,拍桌子跳脚。
秦玉榭:“淡定,成熟点……”
“哎,都满上满上,这冰镇灵酒……”杭臻元站起来打了个岔,然后又掐了个术法,隔空为众人的酒杯都满上了灵酒,“这虽然不是我们第一次相聚,可下一次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这有什么,等回了宗门,我们再约了一起历练就是。”
“来,共饮一杯……”
同桌宴饮的女修们却是自成一派,李青女虽与王玥见过几次了,但一直没有什么交集,因为对翠微宗的女修很有好感,也打心里敬佩王玥,所以几次想主动与她打招呼,没找到机会。
“你这头发我替你梳一下……”云青枝在王玥坐下后,起身替她整理头发,刚才一番激斗,头发凌乱了许多。
“我这里有护发的香膏。”李青女可算找到机会了,也站起来,奉上一个粉色的香盒。
王玥两只手搭在膝上,由着她们弄头发,嘴角微微勾起,眼里也染了上了些许的笑意。
风温柔的卷起她颊边垂落的一缕发丝,艳绝脱俗的脸以及冷如寒冰的气质,何其引人注目。
“好了,这么漂亮的长发可不能不打理。”
云青枝像完成了一件大事,和李青女一左一右的绕着王玥检查,王圆圆和衣听南两人倒是也投缘,一个不会说,一个不爱说,凑一起安安静静的小口抿着酒。
太史浩等人默默无言的看着她们,英姿飒爽的衣听南,温婉动人的云青枝,气质清雅的李青女,五官精致的王圆圆,外加一个实力妖孽容貌也艳压群芳的王玥……俨然是一幅五美图。
刘嗣珺双眼亮晶晶:“谁画技好,这幅图合该画下来才是!”
“我,我来——”却是已经和宫诺对饮的醉意上头的严笙,他状若风流的抬手抚平了衣袖,站起来后却直愣愣的朝着李青女走去。
“站住,”李青女原本在同王玥说话,眼里全是笑意,转过头见了他,整个人都冷了下来,“严笙,我说过了,你我恩断义绝再无关系——”
“唔——噗通!”
没等她话说完严笙突然噗通一下跪扑过来,砸到她脚边,他还晕晕乎乎的仰起头摸了摸脑袋,“谁……谁踢我?”
刚好拎着酒壶路过的杭臻元看天看地,好像无事发生。
“你……你起开。”李青女拎着裙摆想往后退,却被他的身体压住了裙子而不得。
严笙还没醉到神志不清,他下意识也想起身,毕竟现在的状况实在是太丢脸了,可抬头见李青女面色薄红,满眼震愕,心一动,就豁出去了。
“阿青,是我动心的太迟,负了你,可……我如今当真心悦你,以前的事你怎么罚我都行,只求你原谅我可好?”
“哇——”
“喔喔……”
起哄声口哨声哄笑声顿时响起,但都是善意的调笑和打趣,王玥隐约记得自已好像还见证过两人决裂的一幕,如今时过境迁,不屑一顾和纠缠不休调换了过来,她也笑了笑。
在场的一群天骄,不提年纪异常的王玥,尚未过一甲子年岁,秦玉榭也未过一甲子年,太史浩更是只有五十岁,衣听南和王圆圆都是八十岁,钱纪一百零九岁,杭臻元比钱纪大五岁,云青枝一百二十岁,严笙和李青女同龄,一百三十五岁,便是最年长的刘嗣珺也只有一百六十五岁,修士动辄数百年寿命,金丹境的修士有五百寿,所以他们是真的年轻。
这其中还有一个不知道自已多少岁的王逍,但是他觉得自已比在座都年轻,他的年轮可以作证!
“不原谅。”李青女干脆利落的拒绝,也不管他面子里子,一挥袖把人推开,提脚就走。
“我会求得你原谅的……”严笙喃喃道。
他还想追上去,却被人拦住,王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炼体修士的皮是不是都很厚?”
严笙一僵,整个人清醒了,摇头:“不,不厚,特别不禁打。”
“噗嗤——”
“哈哈哈……”
众人笑倒,严笙也跟着笑起来,自从星辰淬体后,他确实是铜皮铁骨,脸皮也厚了起来。
失去视觉的王逍也唇角微勾,懒懒的翻过头去,耳边是秦玉榭的传音:“怎么样,好点没?冯师叔交代过,除非性命之危,千万不能暴露我们的天赋秘法……”
与本体神通不同,天赋秘法更为稀有,且独一,有的妖兽化形之后,本体神通有好几个,但是觉醒血脉里的天赋秘法却有且仅有一个。
“知道了。”王逍懒得听他絮叨,敷衍的回了句。
秦玉榭凑过去,还是不放心,“你这一眨眼,不知道损了多少寿命,万不可再擅用。”
相比其他人,秦玉榭其实也不太明白王逍的天赋秘法是什么,只知道保命的手段越厉害,对自身的反噬越骇人,就拿他自已说,元神凤凰的天赋秘法是浴火重生,危急时刻可以燃烧神魂换取超凡的能力,但是每一次都是以折损寿命为代价。
“我没有折损寿命,我是树,和你都不是同物种。”王逍手指摩挲着石桌边沿,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聊着,“再说,狐尾松是长寿木,最不缺的就是寿命。”
闻言,秦玉榭双眼一亮:“那是什么?”
“不告诉你。”
秦玉榭好奇的抓心挠肺,怒叱他不仗义:“你竟是这种树!”
“……”王逍啧了一声,懒得理他。
要不是他硬拉着自已来聚会,也不会被王玥那个阴险邪恶的小人逼得使用天赋秘法,导致双目失明,至少要养一个月才会恢复。
过了会儿,不死心的秦玉榭又问他,“你取名字了吗?”
“什么?”
“你的天赋秘法啊。”
王逍的眼皮动了动,红蝶羽翅便剧烈的扇动起来,牢牢地摁住了,他忍着不适吸了口气,又长吐出来,“年轮。”
年轮……秦玉榭咂摸着年轮二字,回想着之前那一瞬的那股玄妙异常感觉,眯起眼,羡慕的不行,“妙极……”
“不喝了,不喝了。”
“来斗法吧。”
“斗败的当众表演如何?”
“来啊,谁怕谁……”
热闹声,酒香萦绕,王玥的目光时而从王逍身上扫过,打着那个额带的主意,次数多了连自已都没有发觉。
在她不远处自斟自饮的钱纪,看似在听杭臻元等人说笑,实则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那不是他刻意,而是已成习惯,内心孤傲,脾气不好的他除了修道之外仅有的一分心思,给予了一个人。
辟谷许久的云青枝不知道自已吃了多少东西,吃到最后,撑了,也醉了,偏偏自已全无所觉,她用术法把酒壶捞过来,酒杯倒满,刚要拿起来就被人一指按住。
王玥指尖一弹,整个酒杯就化为烟灰,云青枝愣愣的盯着她的手指,纤纤玉手,青葱如玉。
“你连手都比旁人好看……”她咕噜了两句,就趴在桌上睡过去了。
人是醉倒了,可云青枝识海的元神凝望着对面,眸光湿润,却流不出泪……元神哪里会流泪呢。
叮咚悦耳的琴音传来,混杂在众人的交谈声,碰杯声,说笑声里,渐渐,院里安静了下来。
云青枝听到了,那琴音似乎有抚慰人心的力量……她听见了春风里花开的声音,听见了秋林里归巢的鸟鸣,听见了翠微宗苍葭界内寒山钟声,声声入耳,是她数十年如一日期盼的心音。
王逍也听到了,悬崖边的孤木终年如一日,唯有啾啾鸟鸣年复一年,流水经年不断,偶尔黑隼带着隼崽路过,会掀翻了树顶的鸟巢,可怜的幼鸟呱呱的惨叫着落入江中……
而王玥听见了簌簌的落雪声,还有踩着积雪而来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了很久,万籁寂静,脚步声一直没停。
“这一首心生是上古残谱,传闻说有助人悟道之功效,奏于诸君,”李青女于树下抚琴,“愿我们终得天地眷顾,早日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