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能正常开口?”
其实神魂传音也可以交流,但是王幼安只以心灵传音的方式与她沟通,乃至于让翠辉鸟代言,这件事深究起来,透着股怪异。
王幼安清水般纯净的眼眸里一缕碧色浅浅流转,他的神魂这次显现之前,他自已都以为是天生仙骨体质问题,如今才晓得神魂有异。
“我不能开口,这具天生仙骨,除了自带有眉间界,和切割空间神通……”王幼安仍旧以心灵传音的方式与她对话,声音波澜不惊,“还有自带一部功法,《真言经》。”
《真言经》功法从名字就能看出一些端倪,此功夫从他在娘胎里就已经开始修了,他不能开口,因为他腹中有一口气,一旦开口,那口气就自喉间而出,会成为天地间的一缕彩霞,而在功法修成之后,那口气则会化光,具有神通威能。
这道光,名为明光,明光破魔,乃是魔族一切功法的克制之术,且是光之源正道本源。
既如此这功法为何不是真光经,而是《真言经》呢?
最开始聪颖如王幼安也有过疑惑,等真的修起了《真言经》才明悟,光之源本源法则的终点是时间大道……而时间本源大道有很多‘相’,譬如,有人看到的大道是化龙,有人看的是花木鸟兽,《真言经》在王幼安眼里是‘真言经’三个字,在其他人眼里,可能就是‘真光经’。
王玥一时也被《真言经》功法的本名勾偏了,以为这是部修言出法随的功法,所以要禁言,她没有继续纠缠此事,不管对方的自带功法多么神异,她也不会觊觎,祸福相依,天道如此庇佑他,赐仙骨赠仙法……
王玥两次直面本源大道,那十八爪长龙太遥远,但她感悟到的一鳞半爪,都是包容和煦的,没有丝毫阻碍就全部被她吸收,如一位宽厚的长者,且期待着杰出的后辈成长到足够优秀,成长到能够来庇护它……本源大道尚且有危机感,那天道呢?
她看到那十八爪长龙,并没有彼此融合,而是相互影响,彼此结合运转,最终形成完整的‘至高规则’,这片星域的一切。
未来这片星海沦为废弃域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王玥一直以为自已对危机有所感知,是因她天生擅卜,可随着在仙界接触愈多,了解愈多,她隐隐察觉,自已从前学的那一点皮毛完全不是因果之道,反而与星术相关,如今得了远古残破星界更加确定,她从前应当是修了某种洞悉天道的星术,而非因果之道。
只是她记忆不全,全凭本能在预测未来,此未来是她的道的未来,而非世间未来。
可她修得道偏偏又能影响未来……
轰隆隆……周围空间微微震颤,王玥瞬间回神,她抬头望向天空。
就在刚刚一股无形的力量完全的包裹住整个魔鸢界。
空间封禁,能封禁一个如此庞大而完整的暗界,应当是罕见的空间类源器。
此类源器一旦开启,便是破界传送术都无法进入源器空间,也即是说王幼安之前教的虚界传送阵也无效了,这一方的空间完全禁锢封锁,自然也包括虚空,无法开启虚空通道。
巨大的一幅画卷在魔鸢界的上空消失于虚无,然后画卷吸纳的整个魔鸢界也从这片空间消失了。
这一刻,魔鸢界看不见,碰不得,也进不去,仿佛独立于整片星空,就如特殊空间一样。
而被封禁笼罩的内部,天空一片灰蒙,有火矢发往十个大型城池方向,一支支队伍迅速集结。
几乎是在天空黯淡下来的同时,王玥就发现了隐藏在灰色云层内的黑色邪恶法阵,此时并没有天黑,邪恶法阵遮蔽天空,无边无际,遮蔽的区域应当是波及整个魔鸢界。
被法阵笼罩的区域内,无数城池中,不管是本土生灵,人族,还是普通兽族、植被生命等,连魔族都感觉到一股吞吸力量作用在他们的灵魂上,只不过魔魂天生孱弱,所以感觉的特别明显,但是那些普通的本土生灵,连感觉都没有,一个个灵魂都不受控制的脱离了身体。
“好疼啊。”
“啊啊啊……”
“发生什么了?”
“我们这是怎么了……”
灵魂离体瞬间仿佛刀刮般的疼痛,一具具的肉身倒下,无论是行走,在做劳役,还是酣睡的婴童,都一样的被吸侧的力量吸走了灵魂。
最大型的第一城池,亿万灵魂在飞起。
无数灵魂承受着剧烈的疼痛,汇聚了整个魔鸢界的灵魂更是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同样被吞吸着朝着法阵飞去。
他们在挣扎,嘶吼,可无济于事,都挣扎不开。
巨大的邪恶法阵内有三个黑色旋涡疯狂吞吸着被吸进来的灵魂,此刻主持血祭大阵的白袍男子,正是食为天馆主,手中高举着一柄法杖,散发出黑芒,面上一片圣洁,然而那数不尽的灵魂在哀嚎,在漩涡中撕裂,粉碎。
十大城池的城主府,一座座暗沉的殿厅,都悬浮着巨大的银幕,将各个城池内的景象实时投影。
一道道身影迅速出现在殿厅内,各个迈步而入,分开坐下,十大城主府虽分散在各处,第一城主府和第十城主府更是远隔数千亿里之遥,但是十大城主府全部启动防护法阵后会形成一个彼此勾连镶嵌的巨大法阵,攻防一体,威力巨大。
此刻就是各个城主府同时开启法阵,且相互间开启了联络法阵,可相互传送,也能实时沟通。
一片压抑的氛围中,一个个都看着各自的城主,虽然城池有大小之分,有人数优劣,但是十位城主都是平起平坐的。
第一城城主一挥手,将一面法鉴抛出,隐隐能照耀出无尽空间之外,然后整个魔鸢界上悬浮的血祭大阵呈现在众人眼中。
“吞灵大泽定了魔鸢界为血祭地。”
“各位城主,我们不能眼看着魔鸢界的生灵全部被抹杀……”
“是啊,没了本土生灵,整个魔鸢界还能有什么价值?”
十位城主都或沉默,或阖目,或望天,九葵城城主摩耶幽深眸子只是盯着法鉴。
“不看着,你们出手?”第十城城主开口,声音冷厉,“若是破坏了血祭,那位恼怒之下,可不会管什么面子,以大欺小,整个魔鸢界能不能留存就在一念之间。到时候连我等都不能苟存。”
几位魔族护城卫将领都不说话了。
道理谁不懂,可这样眼看着,谁能坦然,他们是魔族,可也是利益为上的魔族,在魔鸢界经营了这么久,各个城池繁华兴盛,如今一夕之间回到原点。
“魔鸢界是第一次被选为血祭地,大家心里有不满在所难免。”第八城主也开口了,这位女城主声音温和,气质也如兰似桂,“吞灵大泽十万年择一地血祭,不曾听闻接连在一处血祭。”
血祭之事由来已久,具体次数已经无法数算,但是吞灵大圣也知道不能竭泽而渔,所以很少在魔族择同一个地方血祭,正因如此,有几次他选择了一些百大魔王的后裔管辖之地,那些脾气暴戾的魔王都认了。
一次血祭是一地的大大灾劫,落在谁头上,都头疼,这次吞灵大泽为祸魔鸢界,提前知道消息的都觉得意外。
因为魔鸢界十位城主中九位都是没什么背景的,唯独第九城城主摩耶。
他的身份远不是百大魔王后裔可比,他是魔杀族,在整个魔域,魔杀族是最特别的存在,因为魔祖,就是魔杀族!
在仙界本质上还是强者为尊,魔族争锋从不因血统而退让,但是魔祖的血脉后人终归是不一样,魔祖那样的存在对整个魔域而言,都太高太远,魔杀族的繁衍也历经了繁荣与萧条,更因为再无出类拔萃的后起之秀,差点被挤出百大魔王之列。
直到一位名为阿伽门的少年率领几位格外优秀的族人崛起,不仅为魔杀族保住了百大魔王之位,还在百大族比中以弱胜强,夺下了魔鸢界的管辖权。
而摩耶就是阿伽门最初的追随者之一,本该乘风而起的骄子因一场比斗,遭了暗算,魔魂险些破碎,还是阿伽门出手救下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却因为魔魂暗伤修为倒退不说,也绝了后面晋升的路。
因为此事,阿伽门对摩耶心存愧疚,那场比斗是奉他的命令而战,却彻底葬送了自已的修仙之路,换了谁都很难接受,可结果是摩耶自请离开魔域,来了魔鸢界。
曾经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沉寂。
不说其他主将魔将,便是九位城主都时不时观察一下摩耶的神色,血祭这事,他们或多或少都提前知道些内情,他们不敢得罪吞灵大泽。
摩耶幽深的眸子很平静,仿佛没有丝毫波澜,也只有他自已知道,内心是无尽的怒涛,麾下的城池被屠戮被血祭,都是因为他——无能。
正因为他无能,才会让旁人有机会借他打脸阿伽门,打脸魔杀族!
这数万万纪年以来,怎不见吞灵大圣血祭魔龙族辖管之地?
相比于各大城主府的沉默,十大城池内一些其他强势势力的动静颇大。
那麽高塔飞出了内城防护阵法,很快到了高空,遭受到了无形的桎梏,无法穿梭空间离开魔鸢界。
一名高挑的华服妇人走出高塔,她开口道,“我等乃多多娜大圣麾下,这种高塔内都是一些修行不济的后辈,在血祭大阵中待久了怕是要损伤根基,还请吞灵大泽放行。”
妇人的声音响彻了一方,也被许多从城池内飞出来的魔将和伪仙们听见,到这时他们才算知道了真相,原来是吞灵大泽的血祭大阵!
很快,那麽高塔传送离开。
王玥在阵法内看见这一幕,丝毫不奇怪,这血祭针对的是弱小者,多多娜大圣麾下的那麽高塔和吞灵大圣辖管的吞灵大泽代表的是魔域两大顶尖势力,不可能因为血祭这样的事情开战的,同样的,占星楼也在收拢集结完麾下人员后,离开了魔鸢界。
“既然他们能走,那就代表着魔鸢界被封禁后还开了一道口子。”
“那口子就是阵法的东南方向!”
接二连三的有大势力的或高塔或高楼或战船离开,消失的方向无不是云层上邪恶大阵的东南方。
不甘被活活吞吸的修行者逐步汇聚起来,血祭大阵初成,大量的普通本土生灵的灵魂被吸走,但吞灵大泽是不会满足这些普通亿万生灵灵魂的,他们还要这魔鸢界修仙者们的神魂,甚至魔族的魔魂也不会放过。
先前就说过,除了魔族各大军团明面上的魔将,还有许多混迹在此界的魔盗,伪仙,乃至一些寻宝的散仙。
如今除了十个大型城池的城主府因法阵护持而不受血祭大阵影响,整个魔鸢界无时无刻不在阵法之力的影响下,除非有第二个王玥,能单凭阵法造诣,在居所布置逆转阵法,整个血祭大阵得到了灵魂转化而来的本源力量被她这边直接挪移过来,她站在阵眼处,肆意的而疯狂的吞吸神魂本源能量,补足自已的神魂本源之余,眉心的血狱神殿本源也在蚕食鲸吞……
根本不怕吸不完,还四个突破完巩固境界的,正好饱餐一顿修炼神魂的大龙、小破、小塔和冰冥。
同样在阵法内的王幼安望着天空之上的血祭大阵,眸色中有一股金芒乍现,他看见了,巨大的三个黑色旋涡在吞吸大量的灵魂。
天宫有监察天下的鉴天源器,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同样看见的人、仙、魔、妖很多,不过真正出手的却没有。
王幼安除了看见无数挣扎的灵魂,遮天蔽日的飞着,他还窥伺到了这场血祭大阵的因果源头,循着那股恐怖的气息,源头处是一个巍峨庞大的异兽尸骸,站在尸骸上的青年一身波浪月牙袍,飘逸出尘,极为潇洒,可他的面色并不怎么好,甚至有些压抑的模样。
嗯?察觉到了窥伺,青年倏尔看向王幼安,穿过了遥遥空间,四目相对时,王幼安双眸之中金华与碧光交相辉映,青年眸光刹那大绽,眸底如一面镜子被无限放大——渺不可查的太虚之中一片昏暗,随着王幼安的凝视,太虚中昏沉无光的景象中多了一抹交缠的金辉和碧光,映照出沉寂在其中的一道法身。
这身躯高耸肉眼不可见顶,通体呈现混白微褐色,下半身似乎已经与太虚昏冥连接在一起,但他身后还是有一圈圈的光环散发着无形的波纹,如此大若山岳,近乎隔绝天地的屏障般,虽然没有光辉,但是有无尽的侵蚀之力在周身流转,徘徊。
再细看就发现他的双眸晦涩不明,瞳孔之中好似有纯黑色的光环和灰色斑驳的气旋。
这法身静静地盘坐,双手搁置在半空,好似托举,右掌心此刻如同滚滚风烟冒着璀璨彩色流光,但是一瞬而逝。
这彩色流光便是被血祭的无数灵魂本源!
追溯到此王幼安谨慎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