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夫人这话一说,反而引来更大声的嘲谑。
“解九爷的亲孙子?谁啊?”
“……哦,我知道了,就是藏了根儿的玩意,我以为我会在戏台子上见到他。”
“前些日子,我还见着了,梳着长辫子穿着碎花裙……你是说他就是未来的解当家?哈哈哈!”
解夫人眼睛微眯了下,这确实戳到了她心中的痛楚,因此她不得不恳请二月红将另一个孩子带来。
“你们在说我吗?”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侧门传出,所有人闻声望去,先是看到解雨辰那头糟糕的头发,再是看到那身不伦不类的衣服,笑声更大了。
“解夫人,你瞧瞧,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能把小孩子这样折腾,真真是看了让人心疼。”
曾夫人朝着解雨辰挥手帕,使唤他过去。
“雨辰啊,我小时候还抱过你,现在长大了点,就更让人喜欢了,快过来,姑妈前些日子得了漂亮的珍珠串子,你指定喜欢。”
解雨辰冲她微微一笑,甜甜道。
“好啊。”
“解雨辰!”
解夫人噌得站起来,她维持的体面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她从未如此憎恨自已的儿子。
在这一刻,她宁愿解雨辰躲在房间里,然后将解九爷给他亲笔写下的名字让出来。
她这个念头太卑劣,也太过残忍。
解雨辰微微侧脸,隔着几米距离望过去,就那凌空一瞥,解夫人在这冷漠的眼神中感到不寒而栗,竟然一下怔在原地。
解夫人猛地省神,解雨辰这个眼神实在是太难以形容,好像完全通过她的眼睛,将她心头那点卑劣残忍的念想瞧得一清二楚。
这怎么可能?
解夫人不相信,这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但只是一瞬,解雨辰眼眸转向前时,又是那般柔弱女孩子的模样,那张脸天真可爱得很容易让人滋生出邪恶的念头。
曾夫人的男人大拇指摸着食指关节,嘴角浮起玩味地笑。
“听说侄儿师从二月红,今天来了这么多人,要不给大家表演几段瞧瞧,看看学了几分。”
要是没有前情提要,或者还能勉强解释这是一些讨厌长辈的无理要求,但是很快就有人操着怪异调笑的语气说。
“唱一个呗,唱得好了啊,有赏。”
这话就是摆明了下流,还是对着一个“小女孩”。
解雨辰和解夫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曾老三……”
“好啊。”
随着这一声“好啊”落下,屋外一阵惊雷响起,像是戏曲开场的底鼓。
咚、咚、咚。
解雨辰轻移莲步,款款向前,这么小的小孩子,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眼神中饱含深情,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这种极度割裂感将解雨辰劈开,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皮下是只魅惑人心的狐狸。
原本摆明看好戏的人,换了另一种猥劣的眼神看他。
这男子的衣袍套在解雨辰身上,随着柔软腰肢扭动,荡漾难以启齿媚气。
猛然,在窗户罅隙里透进近乎打在地面的闪电,将大厅照得雪白,解雨辰半张隐在光里的脸上浮起得逞的狡黠。
“今晚要下雨,流血的天气。”
曾老三还没从这句话中品出什么来,一把剪刀狠狠插进了他的大动脉,
屋外的雨还没下下来,血管里的血却喷溅了解雨辰一身。
他银白的衣服被血液染红大半,脸上也沾了血,皮肤越发白,就那样站在那里。
让人想起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话,西府海棠要用血肉浇灌,才会开得最盛最艳。
这番变故将所有人都震惊在原地,谁也不会想,才八岁的孩子就拿起一把剪刀插进人的大动脉。
曾夫人面容惊恐扭曲,爆发尖锐而凄厉的尖叫才将所有人唤回神。
立马有人抄起家伙要上前,解夫人一直以为她这个儿子是娇贵的解语花,得好好哄着捧着,这一刀,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以至于反应都慢了半拍。
“我看看谁敢!”
刚有人揪住解雨辰的衣领,屋外一声怒吼。
陈皮给二月红撑着伞,他本来长得就凶,年纪上来,眼皮耷着,看起来更加狠。
他在道上名声不好,不知道二月红是用什么链子将这条恶狗拴住。
一直以来,陈皮对二月红还算客气,这次还主动来替师门弟子找找场子。
揪着解雨辰的人立马松开了手,解雨辰看到二月红牵着一个孩子走进屋来,那孩子面相同他有几分相似。
当下便明白,这就是解夫人口中愿意接任解当家的“那人”,她的新儿子。
二月红扫了眼倒地的曾老三,见他还喘着气,吩咐下人道。
“愣着干什么,叫医生,另外再重新煮点茶,给大家下下火。”
“是、是。”
二月红微微向解夫人点头,略表歉意。
“路上有点堵,来晚了。”
“不、不碍事。”
解夫人目光从那孩子身上缩回到解雨辰脸上,就刚刚发生的事,她忽然有些忌惮她这个儿子。
那孩子松了二月红的手,从怀里取出洁白的手帕,面不改色踩着血而来,将帕子递给解雨辰。
“表哥,你没事吧?”
解雨辰从他没有丝毫颤抖的手中接过,轻叹道。
“屠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