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俊峰作为今日的主角,也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老夫人今日一来便与亲戚们显摆峰哥儿的大字,炫耀他聪慧过人。
很快大家便都知道了,峰哥儿是个聪敏认真的孩子,小小年纪学业便十分出众,虽然一直在北疆生活,却丝毫未损他的品行,他既是孝顺又是守礼。
宋拓站在不远处,因他是嫡支袭爵的侯爷,地位尊贵,便站在第一位。
听着身后那些表堂叔伯、兄弟都在讨论着峰哥儿有多么出息时,面上总算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
峰哥儿正式归宗后他便打算把映雪接到外宅去,到时候峰哥儿想见他娘亲总比去韦府容易些,就是千难万难,他们一家三口总算要团聚了。
这几日他虽心情低落,但他也知道,差事不是一时半刻便能解决的。
如今日这般郑重的场合,他心情再如何郁卒都要强迫自已脸上多露出几分笑容。
仪式很快便开始了。
族长和老夫人一起上了祭台中央,周围鸣放起炮仗。
老夫人早盼着这一日,声如洪钟地把峰哥儿的来历、过往,一一道于一众宋家人。
她大声对在场来自不同支的长辈、平辈、小辈们道出峰哥儿这些年流落在外的种种不易,以及他是如何千辛万苦回到京城的。
当然,再如何说都是绕不开韦映雪的,老夫人也未避着,只是寥寥几句话提及,说峰哥儿的娘是韦府知书达理的大小姐,当年本要与宋拓完婚,阴差阳错才去了北疆。
就在大家竖起耳朵,以为老夫人还会多说几句,替韦映雪描补过往经历的时候。
老夫人却话题一转,直接说到峰哥儿的天赋是如何惊人,一手漂亮的楷书是如何傲视同辈,她干脆弱化了韦映雪的存在,把重点放在峰哥儿如何有出息上。
夸个几句,众人尚且有兴致捧场,频繁夸,反复夸,大家就都听得乏味了,不就是一庶子么,再聪慧又如何。
老夫人慷慨激昂好一阵之后,一众人都频打哈欠,老夫人被族长暗示了好几次,才总算停止了口沫横飞。
接下来是由宋拓带着峰哥儿去牌位前点香,给祖宗烧纸钱、敬酒,下跪祭拜。
然后是族长昭告族人和祖宗,正式认下峰哥儿的庶子身份。
族长当众请出了族谱,郑重地添上了峰哥儿的名字,将他写进了宋拓名字之下,且排在远哥儿之下的最后一排。
峰哥儿全程都表现的规规矩矩,满脸写着虔诚,让人乍一看,倒真心相信他是个又聪慧又踏实的孩子,倒是得了不少好评。
有宋氏族人在下头低声议论峰哥儿时,不免拿他和远哥儿对比。
“远哥儿还未入学堂,不知入学后可会显现出天分?”
“要有天分早就显了,还用等入族学,我看,悬了。”
远哥儿也在人群中,听着偶尔传来的几句刺耳的议论声,却并不在意。
他隔着人潮,朝着韦映璇轻轻眨眨眼,想让他娘莫担心,自已已经准备好了今日之事。
还宗仪式结束了。
侯府款待众人的席面早就备好了,许久不见的老少爷们都相携往叶园走去。
老夫人今日心情十分不错,一上午在祭祖台上站着,耳边都是夸赞峰哥儿的声音,她一直陶醉着,心头飘飘然竟也未觉得累,到此时还保持着高涨的情绪。
不过她一落座,明显觉得腿沉了一截,坐下便不想站起来了。
艾妈妈赶紧给老夫人布菜,“今日席面都是大奶奶亲自选的菜,真不错,好几道都是您爱吃的。”
老夫人脸上浮着笑容,本还防备着韦映璇会在今日的仪式上使个什么绊子让她宝贝小曾孙不痛快。
没成想她倒是未做什么小动作,仪式顺顺利利成了。
她便难得地当众夸赞了一句:“我的这个孙媳妇,十分能干,侯府有她在,我是万事不愁的,快快,二婶娘、三嫂子、你们都快动筷,尝尝我府里厨子的手艺。”
对面坐着的几个头发花白的老夫人,各个老态龙钟,即使是庶支,辈分却是实实在在的高,老夫人都要尊称一声长辈。
宋周氏就坐在旁边,笑着接了话,“今日的席面真不错,中看也中吃,映璇是想到了咱们这些人牙口都不好,瞧瞧桌上的菜,多是宣软好入口的。”
老夫人心里直冷笑,周氏生怕人瞧不出她撑着映璇和远哥儿呢?
可惜这有什么用,远哥儿以后注定是要被峰哥儿各方面打压的。
想到此,她不由得看向不远处跟着宋家几个男丁坐在一起的峰哥儿,眼里的欣慰更浓了。
老夫人心情好,饭都比平日多吃了一碗,艾妈妈不停给老夫人布菜,“还添饭?您今日胃口如此好?可别吃撑了。”
老夫人却摆手,“我才吃了五分饱,还能再吃。”
周氏将椅子往旁边凑了凑,嫌弃地道:“大嫂,你还是别多吃了,你是否肠胃有恙?口气如此重,熏的我吃不下饭。”
席面上其他夫人听见了,都偷着笑。
可不是呢,她们隔着几个座位都闻见了。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烟消云散。
周氏就是嫉妒她小曾孙儿今日出风头,张口便造谣,什么叫熏的吃不下饭,那就饿着呗!
她蹙眉说:“我是最讲究卫生习惯的人,几十年坚持饭前饭后都要漱口剔牙,我不会有口气。”
周氏缓声道:“人老了,与年轻时不能比,吃多便不易消食,淤滞便易生口臭。”
“我先前也有,后来听府医的,用木香、公丁香、藿香、白芷、葛根煎水每日含漱,半个月便好了。”
“大嫂不妨让府医给瞧瞧,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无须讳疾忌医。”
老夫人突然就没了吃席的心情,周氏左一句老了,又一句老了讽刺于她,这饭没法吃了,周氏与自已斗了一辈子到现在硬是不死心,明知道她眼下须心平气和不能动怒,却还故意激怒她,这是趁她病,要她命。
她落了筷子,站起来对身旁的艾妈妈道:“不吃了,扶我去如个厕。”
周氏却摇摇头,“大嫂如此将养身体,还不如潜心吃斋念佛,敲敲木鱼,放下大喜大悲方能静下心。”
老夫人再也忍不住呛她:“我何须吃斋?峰哥儿如此出息,今后且有我大喜的时候,少不得我整日都要高高兴兴的吃肉。”
周氏却不说话了,慢条斯理地夹着菜。
老夫人没好气地走了。
斜对面的一桌席面上,峰哥儿一直盯着老夫人和艾妈妈,他早打听好了,离席面这里最近的茅厕就在角楼处。
见老夫人在艾妈妈的搀扶下往角楼那边去,他眼睛一亮,急忙戳远哥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