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刘妈妈等几个府里掌实权的管事妈妈想必也是得了吩咐,齐齐站在大门边上,一个个洋溢着笑脸恭迎她归府。
“大奶奶,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盼了您多少天了。”
“侯爷、夫人也都天天念叨您。”
“您走后,老夫人马上就肃清侯府,那日以下犯上强搜您书房的几个贱婢都被侯爷发落到庄子上去了。”
“这段日子您虽然不在,您院子一切照旧,董妈妈和照影栀茉的例银照常发不说,老夫人还特别叮咛,这月每人多补贴二两。”
韦映璇瞧着这些平日里有头有脸的妈妈,一个个争相奉承着自已,脸色却是淡淡的。
因势利导罢了。
小小的后宅便如朝堂一般,下人们也看风向行事,上辈子这些人都竞相拥趸韦映雪,却无人在意病榻上的自已。
这辈子老夫人早早不行了,宋拓也全无傲气,这些下人们历来都是最会看风向的。
起初婆子们的话听着还有些浮夸,突然一个婆子发自肺腑地说:“您是不知道,自从您卸了掌家的担子,侯府都变了天了!奴婢们的日子也是一日难过一日,整日烧香念佛的盼着您回来。”
韦映璇淡笑着,“这话说的,祖母可是侯府的定海神针,有她老人家坐镇中馈运筹帷幄,府里一切事务我都不担心,因此才在娘家叔叔那里多住了几日。”
婆子们脸色各异,恨不得当场和她吐酸水了。
不过,也都知晓大奶奶说的场面话,那日是被侯爷和老夫人落了脸才气走的,怎会心平气和。
侯府虽说姓宋,可经此一事,下人们心里便有了一杆秤,知晓侯府还真不靠着老夫人和侯爷,别的不说,这个家就得大奶奶才当的起,离了大奶奶,府里就全都乱了套。
韦映璇和婆子们不冷不热地寒暄几句,就说要去拜见祖母了。
栖迟院。
老夫人连着休息几日,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发黑的印堂也亮堂了几分。
虽然口眼依旧歪斜,却不影响她的食欲恢复,今日一大早就连着吃了三个大包子,吃的满嘴流油。
但她饭后却没让艾妈妈扶她去院子里消食,而是直接上床躺下来。
“去拿个帕子沾湿了盖在我额头上,等映璇来了便说我近来一直不大好,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是,我这就去。”
艾妈妈是知晓老夫人心思的,却不点破她的小算计。
老夫人这次本就因为身体原因才做了让步,便是如今气色稍微强些,也不妨碍老夫人的病根还在。
稍作装饰一番,等大奶奶过来瞧见老夫人孱弱的样子,定会起恻隐之心。
她吩咐丫环去打盆热水,不一会儿就把拧好的帕子盖在老夫人头上。
瞧着老夫人神情恹恹地躺在床上,头上盖着帕子,眼睛一闭,倒显得病入膏肓了。
老夫人睁开眼,又是一副精明样儿,“赶紧去学堂里给峰哥儿告半日的假,映璇若是到了我这里,就把峰哥儿带过来。”
峰哥儿已在宋拓的安排下进了族学,今日是入学的第二日。
艾妈妈一愣,不知老夫人这是何意,大奶奶明显很厌恶峰哥儿,怎还专门让峰哥儿往她身边凑?不过,老夫人做事总有她的道理。
“你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叮咛峰哥儿一会儿见了映璇要乖巧些嘴甜些,定要称她为母亲,再不能像前几次那般不理不睬了。你便和他说,若能讨得他母亲的喜爱,便有机会能见到他娘,对了,不许在他母亲面前提半嘴他娘。”
艾妈妈直叹气:“您自已的身子也才刚刚恢复,就惦记上峰哥儿这孩子,他日后懂事了,知道您的一番心意,定会好好孝顺您的。”
“他孝顺不孝顺我都是次要的,紧急的是得让映璇与他相处融洽,便是心头不那么喜欢,也别厌恶于他,日后才不会太苛待他。”
“哼,这次壮士断腕,将我手里的铺面田产都给了她,她总得对我的曾孙儿好些!权看她懂不懂事了!”
艾妈妈知道此事要紧,急忙去办。
不多会儿,满月匆匆进屋禀报,“老夫人,大奶奶来了。”
老夫人松了一口气。
起先还有几分不确定,直到此时方安下心来。
若孙媳回侯府第一件事仍是先来拜见自已这个祖母,便说明她如今还是遵守礼法,注重体面的。
这么的话,许多事情便仍是有回转余地。
老夫人赶紧将帕子蒙在脑门上,躺好道:“你们几个赶快下去,不要围在我这里,把檐下那只鹦鹉也提走。”
哪个病入膏肓的老太太还有心思逗弄鹦鹉的?
等下人们都下去,韦映璇也刚好挑珠帘进来了。
“祖母,您身子骨可好些了?”韦应璇一进屋就关心地上前询问。
老夫人缓慢地睁开眼,虚弱地朝着她望去,目露惊喜:“映璇!你可终于回来了。”
“离府久了,心里总是挂念着您。”韦映璇左右看看,忽然摸了摸鼻子道:“祖母方才逗了鹦鹉么?”
她对飞禽避之不及,屋内若有飞禽,她片刻间就会打喷嚏,这时鼻子已开始痒了。
老夫人顾不得虚弱,急急出声辩解道:“是、是艾妈妈逗了一会儿,想着我听听它说喜庆话,过过病气。”
过病气?把病气过给鹦鹉么,该是驱病气才对吧。
韦映璇看着老夫人歪掉的嘴巴,心道,老夫人如今谎话越来越张口就来,圆谎也圆不出水平,前言不搭后语的。
老夫人一脸苦相,诉说道:“你是不知道,这几日你回了娘家,祖母后悔的心窝子都疼,赵账房的事是祖母误会你了,每每想起便心头难受,祖母年纪大了,脑子便不灵光了,一时说错了话,你可莫要记恨祖母啊。”
韦映璇淡淡一笑,“没有的事,您可千万莫要多想,映璇孝顺您都来不及,怎会记恨。”
“那便好。”老夫人缓缓点了头,“这几日祖母一直茶饭不思的,知晓你回来了,精神头才算突然好起来了。”
韦映璇又淡淡地回:“与孙媳回不回来没关系,是您吉人自有天相。”
老夫人想拉近彼此的距离,却每次都讨个没趣。
只好回归主题,她道:“拓儿给你的东西可收好了?这些铺子田产都是侯府最好的产业。先前你年纪小,祖母便替你保管着,如今你当家也当的有模有样,索性就都给你照管着。”
“便如你那日所说,祖母也看开了,到底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顾不上监督那些庄子铺面平日是如何运转的,只是凭着对那几个下人的信任,每年固定拿些银子。近几个月来,每回听掌柜的和账房汇报财务就像听天书,根本无力分辨经营上是否有猫腻。”
“事必躬亲便要劳累,放手不管便什么都不晓得。”
“如今把这些产业给到你手里,才算是真正有人监管了,比起在祖母手里,每年能多拿回千两银子也是好的。”
韦映璇心头恍然,她当老夫人真心实意地抬举她,却原来在此处等着呢。
她当场反驳道:“祖母如此说,倒让孙媳甚感压力,不敢接手您的产业了。孙媳自问资质平庸,且时间有限,实在无法保证接手后每年多赚回来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