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突然想到什么,扑通跪地:“求大奶奶差人去看看我婆母,她老人家腿脚不便,一直滞留在侯府外,若是知道了我夫君投湖丧命怕是遭受不住打击,大奶奶大慈大悲,求您给我婆母安排个住处,老人家风餐露宿多日,又断了药,几乎挺不住了。”
韦映璇叹息,张氏实在是个孝顺的好媳妇。
赵账房是当初她雇来侯府的,如今就这么没了一条命,她心头也是十分不落忍,决定帮张氏一把。
“你若信得过我,今日便随我一起走,出府后我为你们安排住处,定不让你们风餐露宿,至于日后事,日后再做打算。”
“谢大奶奶照拂。”张氏又涌出一股热泪。
照影和董妈妈两人方才便听闻风声赶了过来。
董妈妈见状连忙道:“赵家的,你千万要节哀,几个孩子在外头已哭得不成样子,两个丫头许是没吃饭也没喝水,都哭的没了力气,小的那个脸都哭青了,大奶奶跟前的栀茉拿了些吃的过去暂时替你照看着,你快去瞧瞧吧。”
张氏顾不上擦眼泪,道了谢连忙跑出去了。
老夫人晕倒,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随着艾妈妈几个去了上房,这时候小厅里倒是十分安静。
董妈妈叹气:“侯爷这个人,做事容易冲动,前阵子搜您院子时奴婢瞧着气极了,可今日看来他倒也是有几分同情心,还知道对张氏补偿,简直都不像是老夫人的孙子了。”
韦映璇不以为然,“二婶说过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她说,有时候蠢即是坏。也许他并未坏到底,也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他不辨是非不辨身边人,迟早会因身边人的坏而同流合污。”
上辈子她和远哥儿受罪时,宋拓却和韦映雪恩恩爱爱,他不爱她也就罢了,对远哥儿也是那么的无情无义,想也知道是必定受了韦映雪经年的挑拨。
在她和董妈妈这般评价宋拓时,宋拓也正和陈氏说到她。
府医在屋里给老夫人施针,宋拓一口气都不敢歇便往外走去,原本是要去看看张氏及张氏的家人,却在路上碰到赶过来的陈氏。
陈氏粗枝大叶,前几日还痛斥儿子大逆不道,几日过后便已淡化了那日与儿子争执的委屈。
冲上来道:“拓儿!我听说府里死了个账房先生,官差都来了,老夫人正在花厅被官差问话,还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到底怎么回事?”
宋拓负手而立,沉着脸看陈氏。
陈氏渴望地摇他的衣襟:“你倒是说话啊,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也不派人知会我一声?害我错过了保护她老人家的机会。”
如今府里出了此等大事,他母亲却是表面上关心,眼里却流露出兴奋的光彩,满嘴说着不着调的话。
想到此,宋拓心里便难受。
阴沉着脸道:“我看母亲是遗憾错过了看好戏的机会吧。”
陈氏连忙正色道:“……哪里的话?不可胡说,母亲自然是关心你祖母的。”
宋拓揉了揉眉心,“祖母昏过去了,府医正在诊治,母亲,侯府如今遇上了麻烦,您就别在这时候添乱了,回院子里绣花去吧。”
说着便越过陈氏要往外走,他急着去见张氏,一是安抚张氏,二是继续商谈赔偿事宜。
只要张氏不再闹下去,他宁可多赔些钱。
眼下正值他官复原职的要紧时期,这时候若是传出什么负面消息,他复职必会遭受影响,他是武将,不比那些文科入世的举子,当年他因爵位蒙荫进了军营,后来凭借自已的努力中了武举,才获得了去五城兵马司的机会,他不能拿前途开玩笑。
陈氏却拦着不让他走:“哎呀,拓儿,你要急死母亲了!你祖母怎会晕过去的?晕时吐血了没有?侯府到底遇上什么麻烦了?”
宋拓十分不耐烦,三言两语对陈氏笼统说了。
陈氏听得瞠目结舌的。
“没想到映璇会向着那账房,连你祖母的面子都不给。那位刘大人也是刚正不阿啊。”陈氏两手叩在一起击打,也不知是觉得愤怒还是大快人心。
她整个人好似突然焕发出容光,“啧啧,你祖母先是被一个下人扇了一巴掌,又被刘大人当面痛斥好几回,结果案子还未能了结,她老人家自然堵心,能不吐血么?前几回婆母犯旧疾,吐得只是一小口血,将养几日又缓过来,这回不一样,前襟都染透了,婆母怕是凶多吉少,很可能醒不过来了。拓儿,你赶紧去办你的事吧,安抚好家属是最重要的,母亲现在就去看看你祖母的情况去!”
她说着就急忙往栖迟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对身旁的胡妈妈嘀咕着。
“没想到映璇除了善妒,不能容她的嫡姐外,倒是个十分正直之人……”
宋拓听得五味杂陈。
方才他离开花厅前,瞧见张氏是对着韦映璇下跪感谢,她把人扶起来,倒是温温柔柔地说着话,一点都不像对他时那般横眉冷对。
若她真是个正直之人,此时便该劝说张氏不与侯府作对才是。
只是……他想起祖母起先欲把罪责推给她,她心中必定有恨,说不定还要借此事报复。
是了,韦应璇这个人报复心十分强。
想到这儿,宋拓一颗心便提起来,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张氏以此为由闹事。
他匆匆来到外院,竟已不见了张氏一家几口人。
招手喊来一个小厮:“张氏一家人呢?”
“方才大奶奶离开时带出去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
“这……奴才不知。”
“快备车!”他刚吩咐到这儿,二门上跑过来一个婆子,隔着老远大喊道:“侯爷,老夫人的情况不好,您快过去看看吧。”
宋拓心头一慌,连忙往内院狂奔而去。
府医刚给老夫人施了针,然而老夫人却忽然起了高烧,嘴里一直在说着胡话,一会儿要打一会儿要杀的,时而手舞足蹈,情况十分不妙。
“老夫人的情况不乐观,她近来脉象一直虚弱,心肺已不堪受创,今日可是又受了情绪上的刺激?”
宋拓点头:“是,今日祖母是受了气。”
府医叹气,“若是这场高烧今夜能挺过去便无事,慢慢能将养回来,若是挺不过去,便不好说了。”
陈氏在一旁用帕子沾眼角,“哎,婆母实是可怜!不过拓儿,生老病死,落叶归根,都是无法改变的,你也不用太伤心了。你还是快去处理外宅之事吧?万一那家人闹起来,真跑去报了官,影响的可是咱们侯府的声誉!”
她还道:“我方才都问过在场的婆子,那张氏对映璇感恩戴德,你快去找映璇啊!只要映璇答应帮忙周旋,张氏自然不会告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