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宋拓答得斩钉截铁。
韦映璇以为他在儿戏,却不知他此次是动真格,他打定主意要借此给韦映璇一个惩戒,若韦映璇反抗的厉害,必要的时候,他会直接吩咐下人绑了她。
一府主母又如何?空有主母的名头,德不配位,那便别怪他不予以尊重。
今日的大阵仗已然铺开,那便非搜不可,她就算胡搅蛮缠他也不会心软的,便是祖母来替她求情都没用。
然而韦映璇的反应却出乎他的预料,她面色十分寡淡,漠然地“哦”了一声。
“既然要搜,那便先把话说清楚,侯爷丢失了物件,不搜别处却只让人上我院子里搜,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侯爷认为我是那个偷窃的贼人?”
宋拓冷笑一声,“呵,真不愧是读书人家出身,嘴皮子当真利索,你又想颠倒是非,把黑的描成白的?谁是贼人你心里一清二楚,又何必假惺惺发问?”
韦映璇淡漠而又讥诮地看着他:“侯爷不必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回答我‘是’或‘不是’便可。”
宋拓挺直了胸膛:“是!”
眼看着下面的奴才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宋拓丝毫不给情面地继续道:“你如此装模作样,我便把话说的更清楚些又何妨,没错,我认定你便是那个贼人,定是你安排手下奴才藏了扇子和画,如何?任你百般抵赖,今日我是搜定了,你就算找祖母告状也无济于事,正好当着她老人家的面搜出赃物,好让她老人家看看你身为一家主母却行偷盗之事的卑劣德行。”
韦映璇环视一圈,粗略算了算,满院子差不多站着四十多号人,包括十五个过来搜查的婆子丫环,自已这边的下人加起来有二十人,外加宋拓一行三人。
她十分虔诚地看了看天空,“苍天在上,苍天为证,又有满院子奴才亲眼见证,侯爷当着这四十多号人的面,认定我就是贼人,侯爷这些话,你们可都听见了?”
奴婢们自然是不敢答话的,她所望之处,人人皆低下头噤若寒蝉。
韦映璇也不在意她们答不答,她这般问完,便直接说了:“侯爷如此笃定我是贼,若是搜不到赃物呢?”
宋拓十分笃定地说:“我自然搜得到,至于如何搜到,不劳你费心,你只需想好怎么跟祖母请罪便是!”
他忽然想到什么,讥讽地说:“那把扇子虽是你当初的嫁妆,可你已经把它送了我,别以为你可借此跟祖母求情,便是祖母偏帮你,我看在祖母的份上不计较那把扇子,可另外丢失那幅牛郎织女图却是属于我侯府贵重之物,你拿走竹丝扇也就算了,那幅画不是你该动的,我希望事后你能自请卸去执掌中馈的担子,侯府不需要一个德行有亏的主母。”
此言一出,满院子惊哗,奴婢们低声的惊讶此起彼伏。
所有人都瞧明白过来,侯爷这是跟大奶奶没了半点情分,但凡还顾及大奶奶的脸皮,都不会当众如此羞辱大奶奶,更不会卸了大奶奶的权。
韦映璇勾勾唇,“若侯爷在我翠雍居里搜出竹丝扇和牛郎织女图,我自会去找祖母请辞。但我亦有要求,第一,今日搜查须得母亲或祖母在场,亲自做个见证。”
既然宋拓这般折辱她,那就别怪她把一切引向他无法掌控的地步。
宋拓蹙眉。
他知道韦映璇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找祖母偏袒她,妄图逃过此劫。
因此他迟疑了。
“若没个有分量的长辈在场,我是不会让侯爷的人搜查的,侯爷不怕争执间死几个奴才,那便硬碰硬吧。”韦映璇扬了扬广袖,兀自低头弹去不存在的灰尘,看起来分外松弛。
宋拓蹙眉,内心犹豫着。
他怕请祖母过来,她老人家不会允许自已如此对待一府主母,按祖母往日的做派,定会看在韦家的面子上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息事宁人的。
他想到他母亲,似乎前几日母亲刚和映璇生了口角,昨日还在他面前阴阳怪气了几句。
想到这,他心思定了定,决定叫陈氏过来。
至于搜查结果他是不担心的。
他的小厮今日长了个心眼,被韦映璇的大丫环赶出去之后,第一时间先找了护院在院墙外监视。
翠雍居东南角恰好有几棵数丈高杨树,宋或让护院上了树盯梢,期间卧梅轩里并无点火的痕迹,监视期间也未见院里有奴才往外头转移物品。
也就是说,今日之前韦映璇万万想不到要销毁,今日之后她也不会再有机会销毁,东西定然还在。
他的人一直在院外那棵参天大树上守着,院里哪怕有星点烟火也瞒不住。
“侯爷考虑的如何?”韦映璇问。
宋拓刚要说话,刚好韦映璇派出去的二等丫环璎珞和琼瑶回来了。
两人急匆匆上前禀报,一个说夫人去郊外卧佛寺上香了,一个说老夫人午后突然乏得厉害,睡过去了不许人打扰。
“既如此,侯爷请回吧,没有祖母或母亲坐镇,侯爷别想搜查我的院子。”
宋拓冷笑一声,“别急,我自会如你的愿。”
他朝着小厮吩咐道:“母亲兴许未走远,你去大门上吩咐一声,让人快马加鞭把她请回来,就说我在翠雍居搜赃,让母亲速速前来。”
韦映璇心里暗喜,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如果是宋老夫人过来,她要么偏帮宋拓打压自已,要么便会两边各打五十大板,不会有其他处置办法。
最坏的局面便是老夫人帮着宋拓打压自已,不论宋拓最后搜不出赃物如何理亏,最终都会被老夫人强行压下去,即便今日有二婶替自已撑场面,闹到最后也是个半斤八两。
但陈氏过来就不一样了。
陈氏这个人,脑袋空空,嘴巴总比脑袋快一步,她的许多想法都十分荒唐,不能以常人之想法来衡量。
当初自已嫁进侯府,最初是和陈氏共理家事,虽然老夫人实际掌家,陈氏只做个表面上的当家主母,但她多少还是管着府里一些简单的事儿。
然而就只是这么一点小差事,陈氏也总是三天两头出纰漏。她不动脑筋,常常想一出是一出,一拍脑袋就盖了戳,随意听人道几句便盖个印,奴才们起了矛盾纠纷,不搞清楚事实便随意处置,闹出不少朝令夕改的荒唐事,叫韦映璇大开了眼界。
后来公公去世,陈氏自已的男人病逝,她总不能退居幕后不管不问,也无法事事靠着老夫人,传出去一府之母不会当家,闹到外头就成了笑话,这才被迫出面张罗丧事。
宋老夫人不放心全部交给陈氏,便郑重交代自已帮着婆母协理。
那段日子,她整天从天不亮起便要帮婆母收拾烂摊子,弥补疏漏,事无巨细帮婆母完善细节,打点里里外外,那段时间是她一生里最焦头烂额的日子,她整日忙的脚不离地,走到哪都离不得菊花茶,日日得把甘草柴胡薄荷这些疏肝解郁的草药当救命草药用,否则,她就得被陈氏气出好歹,与陈氏一起共事的堵心程度可见一斑。
若是今日陈氏过来了,不愁她不把事情闹的一团糟,用二婶的话说,此人专坑“队友”。
宋拓的人是在刚出城外处截到陈氏的,陈氏一听说府里出了这种事情,也顾不得办老夫人交代的事,急忙吩咐马车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