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口的一刻,宫承煊漆黑深邃的目光就紧紧攫住了池鱼的眼睛。
只是,池鱼像是没听到,或是听到了也不想回答一般,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也没有只言片语。
宫承煊心里涌上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已想要池鱼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就在宫承煊觉得池鱼会像之前那次抑郁期一样,对外界的所有刺激都不会做出反应的时候,池鱼嘶哑又虚弱地说道:“你们这些Alpha,有几个不是强奸犯。”
这句话,像是一记耳光,响亮地打在了宫承煊脸上,也打在了所有以信息素为傲的Alpha脸上。
是啊,Omega作为Alpha的诞育工具,有多少是自愿被终生标记的,大部分都是在发情期被Alpha以强硬手段标记,而后,就此一生便和标记的Alpha绑在了一起。
宫承煊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堪,但是很快又消弭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终于下定决心的坚定。
想到池鱼对他深入骨髓的恨,想到他的理事长父亲宫擎对他和宫继冕的逼迫,想到千千万万Omega与Beta不顾生死的追求......
这种坚定越发坚不可摧。
他的理事长父亲,以及宫家人,陷入权势的旋涡已经太深了,无可自拔。
唯一的出路与救赎,便是自我的革新。
宫承煊唇角扬起一抹笑容,缓声道:“是,我们都是强奸犯,所以,我们都会为自已所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池鱼又变成了那副思维迟缓,无动于衷的模样了。
宫承煊做了抉择,可是心中却越发酸涩难耐。
那是一种吞了小酸枣一般的坚硬与酸苦,无法排解,无法自处。
最后,看着再一次闭上眼睛的池鱼,宫承煊什么话都没说,替池鱼掖了掖被角之后,慢慢地从床边起身。
用眷恋而缱绻的眼神看了池鱼一会儿,宫承煊强迫自已转身离去。
很快,主卧门被打开又关上,只是,十秒钟之后,房门再一次被打开,宫承煊去而复返,大步流星走到了床边。
看着陷入沉沉睡眠的池鱼,宫承煊俯身,以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道,吻上了那片苍白而温凉的唇瓣。
辗转,厮磨,短暂却深刻。
而后,宫承煊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主卧。
躺在床上的池鱼,连眼珠子都没有转动一下。
进入抑郁期,池鱼是很没有精力,也不想和外界交流,大多数时候都是昏昏沉沉地睡着,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在深度睡眠。
相反,很多时候,他闭上眼睛,只是不想看见外界的一切。
池鱼不知道宫承煊今天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去想。
到了现在,他与宫承煊之间,只是政敌,只剩下仇恨与恶心。
宫承煊有一周的时间没有出现在池鱼面前。
这段时间,宫承煊照常上班,下班后便进入书房忙碌,整个云湾都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态势。
与此同时,联盟政府与Omega协商达成的Omega平权协议草案也正式发布。
只是,这份草案是能顺利经过商讨成为正式的法案,还是和之前的Beta平权草案一样,成为一纸空文,便不得而知了。
这天傍晚,宫承煊在书房里忙碌完,准备好了一切之后,踩着夕阳进了主卧。
池鱼依旧躺在床上。
被暖橘色夕阳笼罩的他,孱弱又单薄,像是一阵风都能将他带走。
宫承煊立于床前,静静地注视着池鱼,像是注视着一件极为心爱却又不得不放手的宝物。
良久之后,夕阳没于地平线,宫承煊终于动了动身子,在床边坐了下来,与此同时,他的目光也沉寂了下来。
床铺微微下塌的动静,让池鱼睫毛轻颤了几下,而后在宫承煊的注视下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依旧迷蒙,依旧覆着阴翳,依旧死气沉沉。
静默中,宫承煊率先开了口,他用喑哑低沉的声音说道:“池鱼,你总说我狠戾果决,冷漠无情,实际上,我知道错了会改。”
“而你,才是真正的冷心冷肺,你认定的事情,就算是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
“当初你爱我的时候是这样,可以不顾一切,用飞蛾扑火一般的热烈来灼烧我。”
“可是当你决定放手的时候,便也是真的不再回头,哪怕我付出再多真心,在你眼里也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我做再多的事情,在你眼里可能也只有滑稽可笑。”
“你的爱恨太过分明,界限太过清楚,说句好听的,你这叫爱憎分明,说不好听的,这叫偏执刚愎,冷心冷肺。”
明明是饱含指责与委屈的控诉,宫承煊却说得极为平静,像是早就在心里说了无数次一样。
紧接着,宫承煊用依旧平稳的嗓音柔声说道:“但是没关系,我依旧爱你。”
与前面的话不同,这短短一句,满是缱绻情意,细听之下,还夹杂着不为人知的不舍眷恋。
池鱼不言不语,躺在那里偶尔缓慢地眨一下眼睛,兀自发着呆。
宫承煊已经习惯了池鱼的不理会,却还是在今天这样特殊的时刻有些难过。
良久之后,宫承煊伸手,将一个小小的U盘放在了池鱼枕边。
“这是我最后能送你的礼物了,我想,你会喜欢的。”
“这里面,是我父亲屠杀平权主义者的视频证据,还有一些其他的,都是对你有利的。”
宫承煊用平淡的口吻,说着惊雷一般的惊世骇俗之语。
池鱼终于将空洞麻木的眼神放在了宫承煊脸上。
见状,宫承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是真的,你要是不相信,现在可以拿着它去书房查看。”
“而且,你自由了,池鱼,你拿着它,随时可以离开云湾。”
宫承煊也想将池鱼留下来,可是时间不等人,再过一段时间,温瑾没有怀孕的事情若是败露,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宫承煊必须,在理事长宫擎发觉之前,将池鱼和证据一起送走。
池鱼看着宫承煊,依旧很平静,没有欣喜,没有怀疑。
宫承煊知道池鱼不相信,也只能用诚挚的眼神回视池鱼。
片刻后,得出宫承煊确实没有撒谎的结论后,池鱼用嘶哑的声音缓慢问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