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温瑾看着文雅,实际上说的话确实层层递进,慢慢地将那根针扎到最深处。
而且只是为了确认池鱼究竟是不是平权主义者就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其心性缜密可见一斑。
如果不是敌我不明,池鱼简直要为温瑾这样优秀的人拍案叫绝了。
只是现在,池鱼依旧镇定而从容:“艺术创作有时候需要夸大其词一些,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温瑾再次温和地笑了笑,喝了一口热水之后,将杯子重新握在了手里,然后才缓慢说道:“池鱼,你比我想象中的更谨慎,不过我能理解。”
“既然这些你都否认,那么你和池鲤用化名联合有平权意识的Beta怎么解释呢?”
池鱼微微一笑,有点无辜道:“温瑾,这是不是有些牵强了,常言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和阿鲤怎么又成了联合者呢?”
温瑾放出了今晚见面以来的头一个大招:“池鲤连合其他Beta的化名,叫‘求索’,池鱼,还需要我说说你的化名吗?”
这句话一出,池鱼一直无辜而疑惑的面色终于碎裂,露出了惊异与慌乱之色。
池鲤所用的这个化名,是池鱼取自于“路漫漫而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这件事,只有池鱼和池鲤两个人知道。
现在温瑾说了出来,证明温瑾对两人的调查已经极为深入了,或者说,池鱼与池鲤,在温瑾面前,已经是完全的透明人了。
池鱼思绪转得很快,温瑾掌握了这么多切实的证据,却没有告发检举,反而深夜来访,定然是有所图谋。
悬着的心稍微放了下来,池鱼平静问道:“那你想做什么,或者是借我达到什么目的?”
池鱼这句话一出,便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已是平权主义者。
温瑾脸上依旧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意,说道:“别担心,我是omega平权支持者,说起来,我们的身份差不多。”
池鱼没想到,温瑾会在自已面前自爆。
这无异于将自已的把柄拱手送人。
看着池鱼愣怔的神情,温瑾温和道:“我今天过来,只是想和你合作。”
“毕竟,我们也算是有共同的敌人。”
温瑾今晚实在是让池鱼有些惊诧,说的话一句比一句令人心惊。
池鱼下意识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温瑾继续说:“我知道在这件事上你很难信任我,这样吧,我先卖你一个情报。”
事情的走向真是越来越离谱了,池鱼问道:“什么?”
温瑾坦然自若,回道:“陆允痕会在元旦的时候,举行Omega平权游行示威。”
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情报,饶是池鱼这样心性坚韧的人,也被这个消息一时砸晕了脑袋。
良久之后,池鱼才说:“Omega处境虽然艰难,却是相对于Alpha而言的,对Beta来说,Omega也是特权阶层,尤其,你还是温家的人。”
“你倡导Omega平权,是为了什么?”
“毕竟,没有人会损害自已的利益。”
温瑾手里的水已经凉了,池鱼看了一眼之后,抽出杯子,又去接了一杯热水,再次塞到了温瑾手里。
和第一次见面一模一样的动作,让温瑾真心实意地流露出笑意:“我说了,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器械工程师。”
器械工程师,向来只有Alpha,没有任何一个Omega能被允许成为器械工程师。
“而且,特权阶层又怎么样呢,当一种制度成为阻碍进步发展的拦路石时,便会被革除。”
“就算现有制度还存在,不久之后,受到压迫越来越多的Omega和Beta也会奋起反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加快这个进程。”
到了现在,池鱼才勉强相信,温瑾真的是一个平权主义者,也是真的想要推翻现有制度的人。
池鱼又问:“那陆允痕呢,她是联盟陆军司令的女儿,她又为什么会成为平权主义者?”
温瑾知无不言:“因为她是一个Omega,因为她是高知分子。”
短短一句话,揭露了无数残酷的现实。
作为高知分子,认知水平已经高于普通人,看破了现有制度的不堪。
明明知识与能力都很卓越,却只能成为联姻工具,唯一的作用便是诞育子嗣。
这对陆允痕这样的人来说,是精神上的折磨,是灵魂的不自由。
温瑾:“池鱼,现在你相信,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的吗?”
池鱼默了默,而后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真心做朋友,温瑾大可以在拿住了池鱼的把柄以后威胁池鱼为自已办事,但是温瑾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将自已的底牌也亮了出来,然后开诚布公地和池鱼谈。
如此一来,池鱼便是他旗鼓相当的盟友,而非受到胁迫的服从者。
温瑾如释重负,笑着伸出手:“那,合作愉快,我的朋友,我的盟友。”
池鱼慢慢地,也露出惯有的温软笑容,伸手回握:“合作愉快,温瑾。”
此时此刻,他们才是彻底地交心,才是真正成为朋友。
宫承煊自知那天晚上就陆允痕的事情让池鱼不愉快,连着好几天没有再出现在池鱼面前。
这倒是让池鱼清静了两天,也正好趁此机会,帮助温瑾策划组织元旦的Omega游行示威活动。
到了十二月份的时候,天气越发寒冷,寒气似乎能浸透人的骨血。
池鱼出门的时候天色便有些阴沉,没想到从商超出来,天空已经洋洋洒洒下起了鹅毛大雪。
那点儿细微的浪漫因子作祟,让池鱼没有着急回家,反而站在路边,抬头看起了雪景。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雪幕之下,五官精致,气质柔和的池鱼,是比落雪更引人注目的存在。
池鱼在赏雪,却有无数过路人,在看人。
而路边的宫承煊,亦是其中一个。
透过车窗,宫承煊看着池鱼立于风雪之中,只觉得心跳如鼓。
过去这么些年,他一直强迫自已视池鱼为无物,现在承认自已栽了,看清自已的内心,宫承煊才明白,池鱼是比钻石更耀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