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他感到厌烦,说着冷漠的话语时,他的行动背叛了他的意志么。
池鱼继续说道:“所以,我追你,是基于你潜意识的放纵默许。”
“而你现在所谓的追求行为,是建立在我不愿意的基础上的。”
“你想东施效颦,可是从一开始,我们面对的对象就是不同的。”
“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宫承煊沉默了很久,像是在消化那些陈年旧事,又像是在消化池鱼的拒绝。
良久之后,楼道的声控灯熄灭,宫承煊在黑暗中轻声呢喃:“可是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漆黑的楼道里,只有池鱼身后有光,将他完完全全地笼罩在光亮下,而宫承煊却隐匿在墨色中。
一明一暗,两人在逼仄的门口,形成了两个不同的阵营。
池鱼漠然道:“不可能了,宫承煊,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我也不会再回到你身边。”
宫承煊只是垂着眼睫,再一次重复:“我只是想追求你,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仿佛这样的话说多了,池鱼就会回心转意,回到他身边。
池鱼轻笑一声,带着浅淡的嘲讽之意,也不知是为了宫承煊的固执可笑,还是为了现在这种情况的荒谬怪诞。
不想再站在这里耗费时间,池鱼伸手拿过那个装着袖扣的袋子,随手将里面的盒子拿出来打开,看了一眼,平静说道:“宫承煊,你说你爱我,说你要追我,但是你怎么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蓝色。”
而宫承煊今天送来的,正是蓝宝石袖扣。
那蓝色再纯净漂亮,再珍贵稀奇,池鱼也不会喜欢。
“还有,我从不穿西装,也不喜欢穿西装,所以你的袖扣,和你一样,对我来说,都是垃圾。”
霎那间,池鱼感觉宫承煊的脸色难看了一些,但是池鱼却不在意。
做出这种低声下气之事的人是宫承煊,违背他人意志的是宫承煊,那么,就活该他承受这些难听的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宫承煊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该一走了之了。
但是宫承煊的所作所为,显然再一次超出了池鱼的固有认知。
他在明暗交替的地方,垂着眉眼,说道:“那我下次送你喜欢的。”
宫承煊既没有恢复自已那种高傲骄矜的姿态,也没有继续用自已的权势威慑池鱼,更没有一走了之。
他只是站在阴影里,用一种略显可怜的语气,说下次送池鱼喜欢的。
池鱼已经无语极了,当即无奈道:“宫承煊,你是个聪明人,没必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说完,池鱼看着像门神一样挡在面前的宫承煊,索性放弃了出门的想法,转身关门,将宫承煊再一次隔在了门外。
门外的宫承煊依旧是孤单地站了一会儿之后,才慢慢离开。
到了楼下,宫承煊刚才在池鱼面前的所有情绪都消失不见,整个人又变成了冷厉无情的模样。
那副贵重的蓝宝石袖扣,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而后咚一声,精准落在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面。
随手抽出一根烟,宫承煊站在月色与路灯下,咔哒一声,火苗亮起,而后,轻浅的烟味飘散在空气中,随着夜风逐渐消散。
袅袅烟雾模糊了宫承煊深邃锐利的眉眼,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真固执啊。”微风带走了一句感叹似的低喃。
香烟快要燃尽的时候,宫承煊再一次抬头看向池鱼所在的楼层窗户。
那视线锐利却又漫不经心,像是在看垂死挣扎的猎物一般饶有兴致。
只是很快,宫承煊那漫不经心的视线便骤然一顿——池鱼家的灯,是暗的。
原本应该灯光大亮的窗户,现在变得黑漆漆的,远远看去,像是要吞噬人心的黑洞一般。
池鱼从不会睡得这么早,相反,作为一个全职作家,池鱼很喜欢在夜里写作,据池鱼自已念叨,夜里是他自已灵感最充沛的时候。
现在,本该亮着的灯光熄灭,那原本应该在家的人呢?
是睡了?
还是出门了?
思绪才转到这里,似有所感一般,宫承煊转头,便看见了站在楼门口的池鱼。
那里是完完全全的昏暗之地,没有一丝月光与灯光。
池鱼还是刚才见到的那一身衣物,白色的连帽卫衣,深色的牛仔裤,白色板鞋,清爽又简单的打扮,配上池鱼那头小卷毛,让他看起来比大学生还年轻吸引人。
此时此刻,宫承煊身处月光与路灯之下,整个人被光亮环绕包围,而池鱼完全隐匿在了黑暗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短暂相接。
池鱼的视线依旧平静而冷淡,默不作声站在那里,比初夏绽放的花朵还宁静。
宫承煊心尖儿一颤,他不知道池鱼什么时候下楼的,也不知道池鱼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更不知道。池鱼看了多久。
想到那个利落扔掉的袖扣,宫承煊心里,罕见的溢出一丝慌乱。
指尖一痛,宫承煊下意识回眸,原来是香烟燃到了尽头,残存的火星烧灼到了指尖。
十指连心,这样尖锐又短暂地疼痛仿佛透过指尖传递到了心口。
一时间,宫承煊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因为你不喜欢,所以我扔掉了。”
还是“我只是有点生气,才扔掉了送你的礼物。”
只是,没等到有些慌乱的宫承煊想出合适的理由,池鱼已经收回视线,迈步往小区外边走了。
池鱼走得那样平静,仿佛宫承煊做什么说什么都和他没关系,刚才看见的也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这让宫承煊所有的话都只能压在舌尖下。
难言的滋味涌上喉咙,宫承煊方才的漫不经心与运筹帷幄荡然无存。
池鱼在看见宫承煊将那副贵重的蓝宝石袖扣连着包装袋一起扔进垃圾桶的时候,只觉得这才是符合宫承煊性格与作风的举动。
宫承煊是天生的上位者,天生就做不来委曲求全的事情。
东施效颦,最起码要有一颗真诚效仿的心,而宫承煊仅凭拙劣的演技,就想让池鱼回心转意。
不管是宫承煊的低声下气,还是刚才的举动,池鱼的内心都毫无波澜。
就像池鱼自已说的,结束了就是结束了,往后宫承煊在他这里,只是陌生人而已。
陌生人做什么事,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去到小区外面的商超里面买了惯用的沐浴露,池鱼回去的时候,那盏路灯下,已经没有了那个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