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低头又看了看画像上的女子,默默为她点了根蜡。
这么貌美的姑娘,捅谁不好非得捅他家世子,这要是被抓到......
他啧了一声。
真惨。
几乎是同时,已经策马奔腾了一夜的钟泠月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是距离京城百里外的一家客栈。
她已经被冻得浑身僵硬,但还是撑着最后一丝气力飞身上楼,悄悄推开临河的窗子闪身进去。
屋内的碳烧得足,温暖如春,只有一侍女打扮的女子靠在桌边打盹。
她走过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头,顺势捂住她的嘴。
那人看到是她后,立马激动的站起来。
“唔......主.......”
钟泠月露出一笑,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竹意赶紧停住动作看了眼门外,随后压低了嗓音焦急问道:“主子此行可顺利?”
“还算顺利。”钟泠月问她:“ 你呢,可有被他人察觉?”
“没有没有!我一直在屋里没出去,饭食也是让人送进来的,大家都以为主子一直昏睡着。”
钟泠月微微点头,走到装满水的铜盆前,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水倒入。
她将沾水的毛巾敷在脸上。
片刻后,一张人皮面具被揭下,露出她本来的样貌。
虽然也是极美,却是如出水芙蓉般清丽柔美,清冷至极,没有半分妩媚。
与景煜珩画像上的样子千差万别。
钟泠月在动身前就早已预想到各种可能,本是有备无患,没想到还真出了意外。
竹意服侍她更换衣物,待摘下她领间围着的风领时,这才发现那上面有两道显眼的伤口。
“主子,您受伤了!”
“无事,把师姐给我的膏药拿来。”
钟泠月摸了摸伤口处,微微蹙眉。
伤口不大,血也已经止住,只是这伤疤,得遮掩着点,不能被人发现。
好在,现在正是寒冷的冬季,围着风领再是正常不过,师姐的祛疤膏效果极好,待到了开春,想必也能淡去无痕了。
只是昨晚那个男人......
钟泠月回想起那人的样貌气质,都表明了他身份的不一般。
若是她被如此算计羞辱,必要找到此人报复回来。
还得小心防备。
不过她用了假的面貌,那人若想找到自已,并不容易。
而她的真实身份,决不能和昨夜去偷东西的女贼扯上关系。
...
没多时,叩门声响起。
门外,侍卫统领低声询问。
“大小姐的身体可恢复了?今日是否启程回京?”
钟泠月向竹意使了个眼色。
竹意了然,将门打开。
钟泠月缓缓走至门口,掩唇轻咳了两声,柔声道:“我身体已无大碍,今日可以启程。”
“竹意,吩咐店家多备些热汤面,天气寒冷,大家多用些,小心着凉......咳......”
竹意应下。
侍卫听着她柔弱无力的声音,迟疑了片刻,最终低头抱拳道:“多谢大小姐!属下等这就去准备!”
虽然大小姐体弱,但他们也有任务在身,不能再耽误时辰了。
待所有人都用过膳后,一行人准备启程。
竹意扶着钟泠月下楼。
她的脚步极慢,每走几步就喘一喘,似弱柳扶风,看起来真是虚弱极了,任谁都不会想到她竟会武功。
直至目送她上了马车,侍卫统领的心还高高悬着,又再三吩咐了车夫小心驾车,这才翻身上马在前面开路。
等一行人走后,客栈围观的人群这才议论起来。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有如此架势的,不是寻常人家吧?”
“那姑娘长得可真是美,我行走江湖多年,美人见过不少,这位堪称绝色,只是身子似乎不好......”
一人眼神痴迷地望着车队,迟迟无法收回。
同行之人拍了他一把,“你没看到马车上挂着的牌子吗?那是镇北大将军府上的!这位想必就是将军府接回的大小姐了!”
“咦,我怎么听说镇北大将军府的小姐文武双全,是京城闺秀中的佼佼者,可刚才看到的那位走路都不稳,哪里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你说的那是二小姐,是庶出,刚才的那位才是将军夫人嫡出的大小姐。”
接过话茬的人摸着下巴,得意地享受着大家求知的目光。
“当年廖国突然侵犯青城,朝廷支援未到,将军夫人虽身怀有孕却毅然坚守城门,和镇北大将军一起上阵杀敌。
最终青城守住,她九死一生才产下一女,但那孩子体弱多病,不适应京城寒冷的气候,于是送至外祖家苏城养病,现要及笄议亲就接回来了。”
“看这架势,镇北大将军府对这女儿可谓重视,也不知道这神仙般的小姐花落谁家了?”
“可这嫡出的大小姐默默无闻,又体弱多病,怕是还不如庶出的二小姐,我可听说这三皇子有意娶二小姐为侧妃......”
“别乱说!议论皇子,你脑袋不想要了?”
“呸呸呸,我什么也没说......”
而众人议论中的娇弱小姐,此刻是真的很弱。
钟泠月裹紧身上的狐皮大氅,软绵绵地缩在榻上。
一日的来回奔波,精神和身体的高强度消耗,她真的累坏了,就这么一路睡到了京城。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她。
“阿姐,阿姐——”
是阿昀的声音!
钟泠月骤然睁开双眼。
那喊声越来越近。
她掀开车帘,看到挣脱侍从向自已奔来的少年。
那少年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虽年纪不大,个子却很高,剑眉星目,长相出挑,好一翩翩少年郎。
前提是,忽略他一瘸一拐滑稽的样子......
钟泠月收到的家书上说,阿弟前些日子骑马摔了腿,行动有些不便。
“公子您慢着点.......”
侍从小心翼翼追过来想要扶他,被他一把挥开。
“扶什么扶!本公子好得很!区区小伤,要不是你们小题大做,我早就亲自去杭城接我阿姐了!”
钟泠月看着他,只觉得恍若隔世。
是啊,她的阿昀就应该是这样,少年意气,笑容肆意张扬。
而不是被万箭穿心后还死死抱着杀手的大腿,只为帮她获取一线生机......
可面对前后围攻,她又如何能逃得出去呢?
只不过是晚阿昀一步断气而已......
“阿姐,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太想我了?”
钟子昀伸手在自家姐姐的面前晃了晃,却冷不丁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阿姐...... 你怎么了......”
手中温热的触感,是真实存在的。
她的阿昀还在!
她的家人都还在!
钟泠月这才回过神来。
她抹了一把眼泪,努力扬起一抹笑。
“是,阿姐太久没见你了,阿姐很想你......”
“我就知道!阿姐最想的是我,爹娘都比不了!”少年骄傲地昂首挺胸,顿时把一行人都逗笑了。
“阿姐,我想跟你一起坐车!”
“好。”
少年着急忙慌地爬上马车,牵动腿伤,痛得他龇牙咧嘴,但还是笑得开怀。
马车启动,缓缓往镇北将军府驶去。
“痛吗?”钟泠月盯着自家弟弟的伤处问。
“才不痛!就这点小伤明日就好了!”
看他故作淡定的样子,钟泠月心中更是堵得慌。
他明明最怕痛了,小时候来杭城找她玩,被庄子里养的鸡叨了一口就哭得鼻涕眼泪一大把。
可就是这样怕痛的少年,前世在连临死前,也没有喊过一声痛。
听着阿昀在身旁叽叽喳喳,钟泠月面上一直是笑着,余光却瞥向怀中藏着的东西,暗自握紧拳头。
这一世,她定要查出真相,手刃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