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暂时控制住欣欣的病情,蒋灿决定连夜带着她们去云城的医院住下。
刘江开车,蒋灿抱着熟睡的欣欣,和程嘉然一起坐在后排。
蒋灿提前让分公司的心腹联系好了云城最好的私立医院。
“别提我的名字,就说是你一个亲戚。”蒋灿特意嘱咐道。
程嘉然虽然还没有完全重新接受蒋灿,但是为了欣欣,她不会任性,因为她看得出来,蒋灿似乎真的有能力让欣欣得到更好的治疗。
嘉然让阿七留了下来,临走前,她交代他:“虽然这段时间都没法营业了,但是你还是得时不时去店里看看。”
“放心吧。”
顺心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吃店,却是沈曼的一辈子的心血,她不在了之后,程嘉然全面接手,又雇了个打杂的大姐,再加上阿七,还有街坊邻居们的帮衬,依然如往常热闹,但终究是心口又缺了一块,程嘉然常常会从噩梦中惊醒,一遍一遍叫着“妈妈”。
隔板已经被刘江很有眼力见地升起了,蒋灿突然又一次道歉:“嘉然,曼姨的事,我很抱歉。”
得知沈曼出意外的时候,是蒋灿在英国的第二年,他疯了一样,订机票就飞了回来。
那一年多的时间里,海外独自生活的磨砺让他逐渐褪去了曾经的懵懂和天真,他明白,自已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蒋国权的眼线,哪怕只是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对方也能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
因此,他定的机票并不是直接飞往云城的,而是海城,抵达海城后,他再驾车通过高速公路前往云城,这样一来,蒋国权可能会误以为他仍留在海城。
即便如此,他悄悄回到了清风镇,仍然不敢露面,只是短暂地停留。
沈曼出殡那天,蒋灿躲在远处,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猩红得如同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烧成灰烬。
他看着哭得破碎的程嘉然,她的声音嘶哑而凄厉,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悲痛,蒋灿觉得她的每一声哭泣都是对他的谴责,每一滴眼泪都是对他的折磨。
他恨自已,恨自已如此卑微地佝偻于天地,虽然他是人人羡慕的富家子弟,但同时也深深地明白,他只是家族里的一颗棋子、一个工具而已,丧失了真正的自由和选择权,被束缚在家族的利益之中,无法追求真正想要的生活,有着太多的无能为力。
回到了英国,他跟蒋国权解释,突然去海城是为了考察一个项目。
蒋国权其实早已识破他,虽然没有拆穿,但暗示还是会给到:“小灿,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和他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隔着电话线,虽然轻声细语,但蒋灿很清楚,蒋国权手里掌握着太多人的命运。
“知道了。”
作为私生子,从小他就被迫接受着陈蓉教给他的隐忍,从这次以后,他真正了解了什么是百忍成金,他要等到羽翼丰满的那一天。
程嘉然秀眉微蹙:“我妈那是突发的心梗,你说对不起干嘛!”
“你最难过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
蒋灿缓缓地握住了程嘉然的手。
这股宽厚的暖流让程嘉然有些惊讶,因为记忆中蒋灿的手掌总是有些冰冷的。
然而,这种变化并没有让程嘉然有丝毫犹豫,她几乎是立刻就将自已的手抽了出来,迅速地逃离了蒋灿的掌控,仿佛那只手是什么妖魔鬼怪。
“蒋……我现在都不知道到底该叫你什么!我对你一无所知!”
“我说了,我在你这里一直是阿满。”
蒋灿到顺心那天,恰好是五月二十一日小满节气,他就告诉大家他叫阿满,后来,他融入了清风镇,也越来越喜欢阿满这个身份,甚至产生了一种依赖感,他开始思考,也许一直这样生活下去,会更好。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蒋灿知道,他不能永远否认蒋灿这两个字,总有一天,他需要面对自已真正的身份和责任。
他就像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后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离开方式既仓促又逃避,但对于当时的他来说却是唯一的选择,因为他无法面对自已内心深处的痛苦与挣扎,更无法向其他人解释清楚他身上所背负的一切。
路上刘江就接到了集团下属医院院长打来的电话。
“小蒋总,方院长说正巧有个英国最顶尖的心脑外科医疗团队过几天会来国内参加峰会,他已经向他们发出邀请了。”
程嘉然也听到了,终于暂时放下了心。
到医院安顿好之后,蒋灿跟程嘉然说:“现在,我们认真谈谈吧。”
“好。”
蒋灿让刘江在病房里守着欣欣,他带着程嘉然到了医院对面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嘉然,我想让你先休息,可以吗?”
“你觉得呢?”
“好吧,你饿吗?”
“不饿。”
“那喝点水吧。”
“你!”
蒋灿笑了,他就是想看程嘉然如从前一样生气时,全身炸毛的样子。
他走上前,轻轻握着她的肩膀,温柔地说:“嘉然,离开了清风镇,再也没有人真诚待我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程嘉然没有挣扎,静静地看着他。
“既然要走,当初何必要开始。”
“你不知道我多么想留下。”
“但你还是消失了。”
“对不起。”
“分开五年还抵不过那短短的三个月吗?为什么还要回来?”嘉然是带着期待问出这句话的。
“这五年我每天临睡前最后一个想的是你,睡醒后第一个想的还是你,我承认我就是个恋爱脑,我甘拜下风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重逢,真正的爱,都是蓄谋已久的刻意为之。
一生如此短暂,他只求温暖和相伴,这一次,他不会重蹈覆辙,一定会抗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