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皇帝
这一晚。
夜深。
禾府。
禾后寒微微喘息一声,动了动腰,忍不住轻声道:“把我腿放下来点……酸。”
江盛伏在他身上,依言微微起身,向后挪了挪。
禾后寒压抑着呻吟一声。
两人正在最佳时——窗户突然被轻敲了几下。
那频率节奏熟悉得让禾后寒头皮发麻。
江盛动作一滞,两人一下子卡在半道。
半晌,禾后寒强自抑下发软的嗓子,问道:“何事?”
外边的暗卫声音不知怎的也是微微发抖,“皇上叫统领即刻进宫。”
江盛慢慢撤身出来,禾后寒浑身一抖,嗓子里就要挤出粘腻的咕噜声,他立刻用手捂住嘴巴,侧身强行忍住泛麻的感觉。
江盛忍不住又俯身亲他。
暗卫突然出声,道:“统领……皇上说务必在两刻钟之内进宫,不然就罚属下……”
江盛身形一顿,在禾后寒耳边愤愤道:“他老来这一手,瑞声,干脆你辞官离京好了……”
禾后寒已经撑着身子坐起来,正在摸着黑找亵裤穿,听了他这话,声音一冷,道:“我是丞相,还是你是丞相?”
江盛哼哼唧唧地倒在榻上,不说话了。
禾后寒推开窗户,微微一顿,侧头低声道:“早些睡吧。”说罢起身,跃出,关窗,一气呵成。
江盛又在榻上打了个滚,留恋地抱了抱被子。
禾后寒做接纳方,不论多少次,总是觉得吃力,这会儿又要用轻功从屋顶上过去,不禁难受得直吸冷气。
暗卫小心翼翼地在他后边跟着前行,表情尴尬得好像恨不得脚滑一头掉下去摔死。
禾后寒心中长叹,不知皇帝这恶趣味……要持续多久才甘心?
崇渊已经二十岁了,同八年前初见一样,安静而清明地坐在那儿,手里拿着一卷书,细看。
再单调的衣袍,再深沉的颜色,再寂寥的背景,再冷静的神情,也无法掩盖一丝他容貌的绮丽明艳。
禾后寒进殿,叩首:“微臣参加皇上。”
崇渊看他一眼,抬手道:“坐。”
禾后寒依言而动。
……
半个时辰后。
崇渊放下手中的书,道:“除夕夜你把明桥带进宫来,朕有些想他了,想见见他。你回吧。”
禾后寒:“……”
禾后寒折腾了一趟,回府。
江盛抱着被子睡着了。
禾后寒坐在床边看他,睡着了也跟在勾搭人似的,嘴角微扬,睫毛一溜安安静静地搭在眼睑上,微微动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禾后寒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江盛被带进来的冷气激了一下,动了动,自动自发地伸过一只胳膊,唰地搂住他,圈进怀里,嘴里迷迷糊糊地冒出几个字:“回来了……”
又温暖又安全,禾后寒一下子就犯了困,头抵在江盛颈窝,含糊地应了声:“嗯。”
相拥而眠。
元昌三年,冬。
除夕。
崇渊早早离了宴席。
禾后寒带着明桥就被暗卫一起接到了宫中。
崇渊正支着胳膊坐在寝宫里,面前摆了一桌酒席,他见了禾后寒,仰头微微一笑,看起来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样子。
“过来坐。”崇渊道,一边伸手抱过明桥,逗他道:“长大想做什么?”
明桥五岁不到,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稚声稚气地道:“像舅舅一样,做丞相!”
禾后寒淡定自若地挟起一筷子冰糖鱼肉。
崇渊忍俊不禁地笑道:“你这么小就想做官?”
明桥似乎有点困惑崇渊为什么笑,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崇渊似乎很高兴,他道:“好,你要做什么,朕都允给你。”
禾后寒微微叹了一声,接过明桥,道:“他还什么都不懂,长大了……谁知道会遇到些什么。”
崇渊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夜深。
明桥打了个哈欠。
禾后寒便抱着他告退了。
宫人安静而迅速地收拾了一桌残羹,崇渊一动不动地坐着。
夏公公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手里捧了一件厚衣,道:“皇上,今夜去哪位娘娘宫中留宿?”
崇渊挥了挥手。
夏公公立刻噤声,退了出去。
今夜的快乐……不过是聊以解慰的,短暂的,见不得光的。
他此生有过真正快乐的日子,那人昏睡两年后……醒过来的数月,多美多好的夏天,日日在宫中陪着他……不必顾及世人的眼光,谁也不知道那人醒了……无数次,无数次,他几乎忍住不想就这样,就这样把他永远藏起来,可那不行,不行,他不该受到一丝他人的折辱。
崇渊就这么坐到了天亮,内力全无,身子渐渐冷了下来,披着棉衣也热乎不起来,手脚冰凉。
他看到了元昌四年的第一个日出。
他生命中的第二十一个年头。
他的人生……不过才刚刚开始。
他却觉得已经把所有的热情统统耗尽了。
余生……
再不会有那样浓烈的执着,那样不舍的思念,那样美妙的年少。
再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