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因为暴雨即将到来的关系,还是方子阳的错觉,跟着林深走出树林之后,感觉道路上都见不到几个人了。
再加上前面和冯语凝之间出现的突发状况,让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东张西望了半天,也没见到那三个人的身影,于是轻轻地哼了一声。
他撇头看林深,只见对方一副不是很在意的表情,心里疑惑,却又不知道怎么问出口。
林深自然也没有空跟他多废话,顺着之前的道路小跑加快走地回到了新房前。
这个时候,院子里已经不剩几个人了。
原本守门的两个年轻人,也没了早上那种拘谨僵硬的状态,靠着门边坐着,小声地说着话。
似乎是余光发现林深,其中一人转过头来看他,眼中并无意外之色。
就在林深张口要问些什么的时候,两个年轻人同时伸出手,朝新房后面指了指,然后就继续像是没看见人一般又聊起天来。
“他们什么意思?”方子阳跟在后面小声问着。
林深摇摇头,“不清楚,但看那意思是让我们上屋子后面去,那我们就去看看。”
“不会是什么陷阱吧?”
方子阳看起来有些不放心。
林深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他,“那这个陷阱和他们现在直接拿着麻袋冲过来,把我们当街捆走一样粗糙。”
方子阳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两人顺着新房不高的篱笆墙一路走,没一会儿就绕到了后院。
刚一走过去,就见新房拐角的窗户里坐了一个人。
对方隐藏在半遮的窗帘之下,脸上甚至蒙着纱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在看到林深的时候,那双眼睛笑了一下,像漂亮的弯月,随后冲他招了招手。
“这……这不会就是新娘子吧?包这么严实?”
方子阳咽了咽口水,跟着林深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对方像是早就知道林深要问什么一般,一只手扶着窗框,轻轻开口:“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问题,不过我希望你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那确实是一个姑娘的声音,清脆好听,带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温和。
凭声音和眼睛来看,年纪应该不大。
林深闻言点点头,“你说。”
姑娘若有深意地上下打量林深,末了,才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把林深问得一愣,一旁的方子阳也表现得满脸不解。
林深看向姑娘的双眼,她毫不避讳地直视着自已。
这又让他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是和方子阳一起来的,而且这姑娘看得见方子阳就在他旁边才对,为什么问的是“你”,而不是“你们”?
林深不敢确定对方是否话里有话,问的究竟是哪个层面。
而他基于工作指导,也无法回答真正跟自已相关的问题,所以思来想去决定不去细问。
要是他一问,方子阳说不定也会品出些不一样的地方,到时候他就更难于解释了。
于是,林深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然而,听到这个答案的姑娘却没有表现出意外,她似乎只是垂眸思考了片刻,又平静地抬起头来,朝林深招招手,示意他靠近。
林深顺势将耳朵凑了过去。
姑娘的轻声细语,就这样清晰在耳边响起。
“请柬确实是我选的,但上面的字我不认识,这场婚礼并不会主动邀请外人,所以我绝不可能将请柬寄出去的。”
林深眨眨眼,转头看她,“不邀请外人?”
姑娘的身上带着一股香薰的气味,沁人心脾,“对,只有孪台村的人才会收到请柬。”
林深眉头一皱,想到一个人,“那张景德呢?”
姑娘眨了眨眼睛,林深似乎在其中看到些许不愉快的情感。
只见她摇了摇头,坠在耳垂的银制耳环跟着晃动,“他不会有。”
“即使他是孪台村人?”
姑娘眯眯眼,又摇头,“对其他人来说,他是孪台村人,但对我们来说,不是了。”
林深听得一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
似乎是不太愿意继续讲跟张景德有关的事情,姑娘思索了片刻,从身边的什么东西里掏出来了一根很细的线香。
她将线香递到林深手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请柬的,但上面确实有香的味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拿着请柬去圣子庙找隐姑求助。”
说罢,姑娘没有再给林深提问的机会,拉上了窗帘。
紧接着听到脚踩木地板的声音,逐渐远去,直到听到关门声。
林深拿着线香,直起身子,随后凑到鼻尖闻了闻。
“什么情况?”方子阳凑了上来,好奇地看着林深手里的线香。
林深不语,只是把线香塞到方子阳手里。
随后他打开挎包,将请柬翻了出来,也凑到鼻尖闻了闻。
方子阳见状,也有样学样,先闻了闻线香,又把鼻子凑过去闻闻请柬。
然而他似乎像是没闻出什么一样,疑惑地把眉毛扭成一团,问道:“林深,你闻到什么了?”
林深又闻了闻,才略带肯定语气地说道:“不是请柬,是字。”
方子阳“咦”了一声,不过很快就明白了林深的意思,他又使劲闻了闻。
“我的天,真的,这字上面有一股很淡的香味,”然后他又嗅了嗅线香,“和线香的……感觉有点像。”
林深转头看已经无人的窗户,心下疑惑。
如方子阳说的那般,请柬上的味道非常淡,如果不是现在可以凑近了闻,而且还有了线香作比较,一般人根本不会注意到这股气味。
但当时他将请柬递给看门的年轻人,对方送进来给新娘子看,也就那么两三分钟的时间。
这个姑娘居然一下子就发现了上面的问题。
这说明她对线香的味道很敏感,至少得经常闻得到才能如此快速地判断,但是她又不知道林深哪来的请柬,所以才会问从哪儿得到的,而林深又是从哪里来的。
可惜这两个问题,林深都回答不上来。
按照常人的思考方式,他简直可疑得不能再可疑了。
然而不管是看门的年轻人,还是这位姑娘,在听到他说“不知道”时都没有露出疑惑或是审视的表情,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她甚至就这样接受了,林深拥有一封来历不明,但确实是她亲自挑选的请柬这件事。
甚至还说,拿着东西去找隐姑,可以得到帮助。
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究竟是从什么地方生出来的?
头顶愈发清晰的雷鸣声,催促着两人返回招待所。
林深怀抱着疑惑,拍了拍方子阳的后背,“算了,先回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