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刘预来到前院西厅理事。
“将军,司法参军元无忌在西厅之外等候。”宇文破虏来到门外说道。
刘预看了看高敏和谢羯,点了点头:“请。”
元无忌被引入西厅后,便拱手道:“司法参军元无忌,见过明公、高长史、谢司马。”
“辅臣不必多礼,起身吧。”刘预抬了抬手。
元无忌说道:“明公,属下奉明公之令,已将三军一卫将士调度之案牍调出,已存入东厅,待明公过目。”
“嗯!辅臣辛苦,可先休息一日。后日清晨,带各营军正,由高长史和卢护军带领,一同查验。”刘预笑着说道。
“是。”元无忌拱手应道。
三军一卫整编之后,刘预便因为雍州雪灾而巡视雍州,这几日才算是正式接手军务。
而高敏、谢羯、卢知远都是自已的副手,虽然是代自已处理军务,但有些东西,必须自已接手才能做。
比如…清点中军空额。
自古以来,吃空饷的事情总是难免,上报五万人的军队,实际人数往往不足五万。
中军的问题并不小,因为刘谌此前为了把握军权,对中军的管制并不严厉。
毕竟朝堂上派系复杂,如果军队也对他不满,那麻烦就大了。
而此次整编之后,看似把各军主将的职位让渡给了其他派系的大臣。
但是实际上,真正直接统率军队的,是各军中郎将。
这些人大多是刘谌和刘预提拔的少壮派,忠诚度是够的。
而且在军中也是有些威望,并非毫无根基。
此时,由刘预主持整顿中军,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第一步,就是要先清点五万中军,实际人数和编制到底有多少出入。
精确到个位数肯定不现实,但是也要大致的数字对得上才行。
多出来的人,要么散到雍州,充作折冲府府兵,要么就只能集中屯田,逐步回归民间。
如果是少了人,那就说明中军之中有人吃空饷,自当严惩不贷。
“好了,今日就到此,都回去歇息吧。”刘预点了点头。
众人向刘预拱手之后,便相继离开西厅。
“令安!”
最后,刘预叫住了谢羯。
“将军,还有何吩咐?”谢羯问道。
刘预笑着说道:“谢令君身体可好?”
谢羯回道:“叔父身体尚可,只是今日似乎有些焦虑。”
刘预拉着谢羯的手说道:“还望替我转达令君,凡事不可操劳过度,注意身体。”
“是,属下一定带到。”谢羯说道。
送走谢羯之后,刘预便看到高敏站在府门口,并未离开。
“玄昭可还有事?”刘预又上前,将高敏迎了进来。
高敏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才拱手说道:“明公,谢明此人,乃长公主提拔。大将军为削其权,故虽领尚书令,却不录尚书事。如今见明公态度,似有缓和之意?”
刘预看了看高敏,笑着说道:“玄昭有所不知,谢明虽为长公主提拔,却并无党争之意。只因其派系,而不被大将军重用。更何况彼时朝政未稳,大将军削其权乃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朝廷大局已定,大权尽在我兄弟二人之手。是否用他,在我。谢明之才我深知也,若是怀才不遇,是朝廷的损失。不用,则对谁都不利,若用他则百利而无一害也。”
“原来明公早成竹在胸,是我多虑了。”高敏说道。
刘预看着高敏:“后日清点,还要玄昭多多费心。中军之中,虽多为我旧部,但玄昭不可姑息。但有触犯军法者,当严惩不贷。”
“明公放心,敏自当竭尽全力。”高敏面色郑重。
刘预说道:“明日春耕,我要随大将军劝农桑,府中之事就交给玄昭了。中军事务,自有卢子真配合。”
“是!”高敏拱手道。
.....
二月二,龙抬头。
洛阳城外,洛水之畔,一场颇具规模的作秀已然上演。
选了一块还算平整的田地,在刘谌的令下,洛阳的肉食者们,纷纷放下身段,扛着农具下到田亩之间耕作。
平日里身穿锦袍玉带的百官,今日都换上了百姓所穿的短褐。
以刘谌为首,亲自下田,以示重农桑之意。
“春雨绵延,好兆头。”刘士制未曾打伞,穿着短褐置身于细雨之中。
“下去之后,就不觉得是好兆头了,叔父!”
刘预经过刘士制身边,幽幽说道。
刘士制笑道:“终是做做样子,告诉百姓朝廷重视农耕,还能真让我在这田间劳作不成?”
然后就听见刘谌下令,一人一亩。
既是作秀,自然不可能让所有官员都到场。
但是,三公九卿,各部主官确实都到了。
洛阳事务,暂时由各部副职代之。
对于今日之事,百官态度各不相同。
有心中厌恶者,一直敷衍了事。
也有重视者,甚至带着家眷一起下田。
鄢陵王元灏,便带着两个儿子在田间劳作。
百官见宗室尚且如此,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唉!神州离散,华夏动荡,不知何时便起战事。”出头大力一挥,扬起一块泥土。
说话的是镇军将军谭惟道,也是大哥的心腹。
此人有名将之姿,却性格火爆。
六镇之乱时,谭惟道率领三千兵马平定怀荒镇叛乱,因此被提拔起来。
“也不知道大将军怎么想的,不忙着整军备战,竟有闲暇来这里摆弄锄犁。”谭惟道口中吐槽道。
刘预听到谭惟道窃窃私语,眉头一皱,转身看向谭惟道,口中呵斥:“国家大事岂容抱怨,不可胡言。”
虽是大哥提拔的将领,但并不代表刘预的话就没有分量了。
尤其是刘预在雍州立下战功之后,在军中威望愈发高涨。
只不过谭惟道是外军将领,不受刘预中军辖制。
被刘预呵斥之后,谭惟道悻悻缩了缩头,不敢再言语。
心中疑惑,这中郎将自从升任中领军以来,如何威严愈发强大?甚至比之大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刚才被呵斥,自已不但没有丝毫恼怒,反倒是一阵心悸。
不过转念一想,刘预本就武艺高强。
刘预的威严不仅仅来自于他的武艺和战功,更重要的是比起大将军对部将宽容,刘预似乎真的能下杀手。
原弘农太守冯寒是大将军的心腹,却被刘预直接斩首,而大将军一句话都没说。
原北地太守刘恢,甚至还是刘氏宗族子弟,也被罢免官职。
虽然没有被斩首,但却被送到了外军之中做先登士。
这个惩罚在谭惟道看来,和死刑也没多大区别了。
谭惟道可不敢赌,要是惹恼了刘预,真把自已撤职甚至斩首,大将军会不会为了自已和他的亲弟弟翻脸。
“这仲安公子,变化可真大啊!”谭惟道擦了擦汗,心中暗道。
想起以前说话温和,谦谦君子的刘预,谭惟道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过现在的公子,似乎更值得为其卖命。
“大将军,不妨到旁边歇息歇息?”见到刘谌停下动作时,身边亲卫便上前搀扶。
刘谌连忙摆手,让他退开。
自已刚过三十,若是显示出体弱之态,让朝中百官怎么想?
可看到刘预不知疲倦的在田间劳作,还有余力观察其他官员时,刘谌又放下心来。
不再逞强,放下锄头,拭去手上尘土,走到田边席地而坐。
看了看自已身边的锄头,将其递给亲卫说道:“把这个交给二郎,让他一会儿连我剩下的田一起耕了。”
“是!”
亲卫虽然疑惑,但依旧非常果断的接下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