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北,一处简陋的庭院之内。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饶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此之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智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而重士,约从离衡,兼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从散约败,争割地而赂秦。秦有余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强国请服,弱国入朝...弱国入朝....”
令狐德堪一边扫着地,口中背诵着过秦论。
一旁的石墩上,摆放着书卷。
令狐德堪停下扫地的动作,走向书卷,准备翻看原文。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
朗诵之声在门外响起,令狐德堪循声望去,便见到卢知远站在门外。
令狐德堪会心一笑,口中颂道:“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然后践华为城,因河为池,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渊,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令狐兄读书未久,便对过秦论如此熟悉,卢某感佩。”卢知远笑着说道。
“卢将军过奖了,若非将军劝学,德堪此时怕是依旧如昔日一般,逞匹夫之勇。”令狐德堪开门,将卢知远迎了进来。
卢知远笑道:“好你个令狐德堪,新婚燕尔,居然没告诉领军和我。”
令狐德堪说道:“二位将军公务繁忙,岂敢叨扰。”
卢知远看着令狐德堪,面露不悦:“见外?”
令狐德堪尴尬的笑了笑,连称不敢。
卢知远问道:“嫂夫人是何人?哪里人士?家境如何?”
令狐德堪说道:“拙荆...将军应该认识。”
“哦?”卢知远一愣。
便见到里屋出来一妇人,果然认识。
“秋菊见过将军。”
“你..诶?秋菊大...额...秋菊小娘子。”卢知远笑着说道。
“将军里边用茶。”秋菊侧身让出路来。
令狐德堪拉着卢知远的手:“将军请!”
“将军此番前来,不知有何吩咐?”令狐德堪一边斟茶一边说道。
卢知远说道:“之前,领军请你为他效力,你说志不在此。领军不忍强人所难,故而未曾强求。只是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令狐兄难道无动于衷?”
“德堪前半生奔波江湖,朝不保夕。三生有幸得遇拙荆,可厮守终生。好凶斗狠的日子,不再适合我了。”令狐德堪叹了叹气说道。
卢知远说道:“没说要你去好勇斗狠啊!令狐兄,你读过秦论应该知道,当今天下,大乱与战国并无二致。若是不能平定乱世,又如何能过上安定的日子?”
说着,他看了看门外的秋菊说道:“再说,嫂夫人陪你来到河内,吃穿用度全靠嫂夫人的客栈维持。兄乃堂堂七尺男儿,何忍于此?”
令狐德堪听到这话,顿时觉得有些羞愧。
秋菊对自已有救命之恩,当初在洛阳就是她冒着生命危险收留了自已和崔俏。
如今,一家人的吃穿用度还都是她在操持。
令狐德堪身无一技之长,只有一身武艺。
可是秋菊也不愿意他再过上打打杀杀的日子。
令狐德堪平日给人看门护院,窘迫不已。
因游侠身份,导致许多雇主根本不敢长久的雇佣他。
“令狐兄可想过从军?”卢知远看着令狐德堪,问道。
令狐德堪又是一愣:“从军?”
卢知远点了点头说道:“我想请令狐兄入中领军府,任司兵参军一职。”
中军都尉虽然品级不高,但是令狐德堪无孝廉在身,这是卢知远能给他最高的职位了。
相信凭借令狐德堪的武艺,早晚能够立功升迁。
“司兵参军?”令狐德堪思索了起来。
他有些心动,如果他接受,的确可以改变他们家的生活。
好男不当兵,这是对于那些杂牌军队来说。
卢知远请他去的地方是哪儿?中领军府啊!
虽是军职,但确实刘预的府臣。
对于他这样没有门荫家世的人来说,能够进入中军当士卒就算是光宗耀祖了。
更别说,让他入府。
令狐德堪叹了叹气说道:“德堪乃是粗人,唯有一身武艺乃我所长。若任参军,恐怕贻误大事。”
“好吧,我也不强求。兄可考虑几日,再给我答复。”卢知远点了点头,对令狐德堪说道。
之所以这么看重令狐德堪,其实是刘预的意思。
令狐德堪的背景,实在是太符合刘预做为亲信的要求了。
纯粹的底层百姓,江湖游侠出身,本身又是汉人,品行经过考验。
现在又有了家室,有了家室便有了牵挂。
他的妻子也不是什么高门豪族出身,就是生于洛阳的普通百姓之家。
完完全全的符合刘预设想中,可以扶持的新兴阶层。
只可惜,令狐德堪这样的人太少了。
要么就是背景太复杂,要么就是能力不够,要么就是鲜卑人。
只有令狐德堪,身份足够低,还是汉人,且武艺足够强。
只要好好读书,完全可以培养成为心腹。
总之,刘预的想法是,先把他忽悠入幕府,成为自已的府臣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