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酒劲,他们引着江淰讲出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这才知道她家里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变故。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哽咽着,“我、我明明这么恨他,但是、但是看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身边只有一台冰冷的机器陪着的时候,我还是好难过。”
“他只有两个月了……”
江淰眼睛红的吓人,她扑在温舒言怀里,嘴里止不住地念叨。
“小言,我舍不得他……”
“呜呜呜我也舍不得段亦轩……”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要走,”她使劲抓着衣角,忍住想要撕扯自已头发的冲动,“明明、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啊……”
温舒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哄着。
林渝回酒馆找封原祐,把江淰的情况和他说了。
封原祐难以置信,江淰现在……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缓缓开口:“这个事情不要给其他任何人知道,就你、温舒言和我知道就行了,不然我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林渝点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这段时间注意一下,你和温舒言多去陪陪江淰,就是尽量别让她受到其他的刺激。”
“也别在她面前提什么不好的事情,哦对,”他想起什么似的,又强调了一句:“你们陪她的话,别太明显地让她感觉到,不然我怕她会觉得自已影响到你们。”
“到时候她又要多想。”
林渝点头:“知道了。”
江淰哭累了,趴在温舒言怀里浅浅地睡了过去。
林渝回来之后,看到的就是温舒言僵着个身子,动也不敢动地维持着一个人形怀抱的样子。
怎么有点莫名喜感(?)
见到林渝回来了,温舒言松了口气,然后小小声地招呼他过来帮忙:“你过来托着我一下,我要倒了。”
林渝快步上前,坐在了温舒言身后,这样好让她靠在自已身上。
“呼……”温舒言松了口气,“你和老封讲了?”
“嗯,得和他说一下,不然他也担心。”
温舒言点点头。
封原祐看了看手机,将近十点了,差不多得送孩子们回家去了。
他拍了拍手,招呼着七班的学生准备回家。
学生们三三两两,相互帮衬着,该打车的打车,该走回去的走回去。
封原祐带着他们出门的时候,林渝已经带着温舒言和江淰离开了。
……
从那天晚上过后,林渝和温舒言经常会在江淰身边晃悠。
一到饭点,温舒言就会拉着江淰往食堂跑。
被她拽着,哪怕江淰有的时候不想吃饭,也来不及讲出来,最后还是吃了。
放学之后也是,不论她什么时候出校,温舒言每次都和她一起。
有的时候无中生值日,有的时候无中生早退。
江淰:……
温舒言:诶嘿,特殊情况嘛~
林渝也是,周末她本来要打工,结果倒好,非要拉着她出去玩,说让她放松心情。
江淰有次没忍住,笑着骂他:“我去玩了那谁给我工资?你吗?”
林渝笑嘻嘻的:“我给你得了。”
江淰:“……”
神经啊!
不过江淰能感觉到,他们这些行为都是出于好心,她也很感激有他们的陪伴。
最近的心情确实也好了不少,她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临近高考一个多月的时候,江淰收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江道辰最后还是没撑过胃癌的折磨,不幸离世。
江淰看着面前被盖上白布的人,一阵恍惚。
她替他处理了后事。
期间穆紫婉又来找过她一次,打着来送送江道辰的名号,过来找江淰要钱。
江淰这次没给,而且从唐鸢那边搬了出来。
后来她暂时住在温舒言家里,一方面是临近高考了,她和温舒言两个人一块儿还能有个照应,另一方面是温舒言的意思,她本来就很想让江淰住过来,这样还方便她关照她。
虽然唐鸢挺舍不得江淰的,但她知道,和朋友住一起确实要比她一个人住在杂物间好。
所以最后唐鸢只是给了江淰一个温暖的拥抱。
“希望我们小江淰,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记得多回来看看哦~”
夏蝉未至,六月来临。
时间在每场日升日落里悄然溜走。
窗外枝丫上扑棱棱飞起来的鸟儿,楼下草地上打着盹儿晒太阳的猫咪。
高考之前,学校会放三天的假期,给学生作为最后的放松时光。
六月四号,在学校的最后一天。
最后一节课上,封原祐在讲台上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很多。
忽然一束光打进了教室,落在讲台上,照着空气中漂浮跳跃的粉尘,形成了一条光路。
江淰突然想到这样一句话:丁达尔现象出现的时候。光都有了形状。
她向窗外看去,入眼的是一片绚烂。
那是她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盛大的落日。
整个天际都被火色烧透,日光给云翳镀上了一层金边,无与伦比的金芒点燃了所有无波澜的寂静,如同一种有脉搏的生动。
教室浸没在连绵天光里,满桌的试卷,堆叠的书册,细碎飘扬的发丝映影,还有了无杂念的清澈眸光,漾成了一片温暖的蜜色。
江淰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直面它时的震撼。
只是恍惚地觉得,这样的热烈如同一种预告。
它盛大地像是他们即将奔赴的前程。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
确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