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把碧灵吓坏了,昨日下午她来唤自家小姐用膳,见顾清浅睡得香甜,便未忍心叫她,一直在旁等候,一等就是九个时辰,险些以为小姐累倒了。
顾清浅起身时,她正准备去告知冯美人呢。
“小姐,您千万要小心了自已的身子。”
碧灵一边伺候着顾清浅洗漱,小嘴还不停的絮叨着,“天大地大都不如小姐身体最大,奴婢虽然话糙,但都是实理儿啊。”
“......”
顾清浅任由其嘟囔着,不出言反对,也不赞成,眼神飘忽,似在思考什么。
“郡主,美人有请。”
冯美人身前的大宫女春晓,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前,福了福身子,恭敬道。
顾清浅颔首,碧灵正巧将玉簪插进了发髻,牢牢固定住。
大殿之内,冯采薇正坐在桌前,等待顾清浅。
经过了一夜的考虑,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见过冯美人。”
“郡主坐吧。”许是想通了事情,冯采薇今日的神色好了不少。
顾清浅拢了拢裙摆,翩然落座。
“郡主从昨夜就未进食,本宫今日特地吩咐厨子炖了软糯的银耳燕窝粥,你且多用些。”
冯采薇面露心疼,自从田御医走后,顾清浅为她的病日夜劳神费力,纵是铁打的身子也是熬不过,何况是个娇娇大小姐呢?
话落,春晓便添了碗燕窝粥送到了顾清浅桌前。
“多谢美人体贴。”
二人相视一笑。
食不言,寝不语,一餐在优雅的举箸落筷声中停止。
伺候完早膳,众人退下。
“我......”
冯采薇正欲开口向顾清浅坦明自已的决定。
“喵呜......”
突然一声猫叫入耳,雪白的身影从卧房中蹿了出来,顾清浅放眼看去,竟是只藩域的波斯猫,嘴中还叼着团绸缎,与毛色融为一体。
秀春宫何时多了这么个小畜生?
看出顾清浅的疑惑,冯采薇笑道:“这只猫儿是昨日滇南王进贡朝上,圣上怕我在宫中闷着无聊,便赏赐于我,倒活泼讨人得紧。”
但顺着顾清浅的目光瞧去,她脸颊一红,那猫儿嘴中叼的物件儿,不正是她未用过的“陈妈妈”吗?
冯采薇脸上顿时涌现出一阵尴尬。
“这......”
“美人,这月可是来了天葵?”顾清浅脑中似有灵光闪过,稍纵即逝。
“还不曾。”
冯采薇被顾清浅的认真的表情怔住,回到道:“上个月因着日子少了一天,事先准备好的”#“才剩下了,许是被宫女压在了柜子里,不知怎的就被这猫儿翻了出来。”
顾清浅终于想通了事情的关键,怪不得她如何也找不到证据,竟是藏在这里面,背后谋划之人果真是高!
顾清浅悄悄凑到猫儿身前,这小畜生倒也不怕人,愣愣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顾清浅勾了勾唇,迅速出手,一把就将“陈妈妈”从它嘴中夺了过来。
气得它跑到冯采薇的脚边“喵呜”个不停,仿佛在控诉顾清浅欺负于它。
冯采薇哭笑不得,抱起它放在腿上,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猫背,耳朵才得以清静下来。
“郡主这般是为何?”
冯采薇不大理解顾清浅的做法,猫儿虽淘气了些,但这事情自会有宫女来做,怎劳烦她亲自动手。
“请美人唤宫女送些雄黄酒过来。”顾清浅别有深意道。
冯采薇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仍是照做了。
雄黄酒送来,顾清浅倒了一小杯在茶碗里,用火折子点燃。
火苗扑腾中,一股携着酒味的热气迎面而来,趁着闷热的天儿,愈发让人难耐。
顾清浅将“陈妈妈”置于火苗之上,任由其炙烤着。
冯采薇直勾勾地盯着顾清浅的动作,不过片刻,只见雪白的月事布里钻出了一条粉红色的肉虫。
体表湿润浸有黏液,似没有表皮的生肉,在酒气的熏灼中不停地蠕动着,分外恶心。
想到这么一条软趴趴的虫子寄居在自已的月事布上,冯美人胃中顿时涌上一股酸意,当即转过头去,用丝帕捂着嘴,却是不住地干呕。
“这便是陵蠡蛊的母虫。”
顾清浅将其扔在火上,“噼里啪啦......”
肉虫不断地扭动着身子挣扎,在雪白的绸缎上滞留下一条条粘液,半个钟后,终是在一撮火苗下燃成灰烬。
“现下,我体内就有这么一条恶心的虫子?”冯采薇苍白着脸问道,双眼因着干呕充了血,红彤彤的,仿佛受了惊吓的小白兔。
顾清浅点了点头,“不止如此,母虫进了您体内之后,在腰迹筑巢生卵,怕已有了千万条子虫。”
冯采薇直觉头皮发麻,全身忍不住战栗。
之前单凭顾清浅口述,她并不认为中了蛊毒有多可怕,最多一死而已。
今日,见了这虫子,实在让她难以忍受,更难想象自已的身子里居住着无数条这样的恶心生物。
“我愿意祛蛊。”
冯采薇咬了咬牙,已顾不得此举有可能让她立即毙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请郡主为了采薇尝试一番。”
冯采薇恳切道:“我自会留下遗诏,言明此举是采薇自愿,决然与郡主无关,纵是在祛蛊的过程中失了性命,也乃天意,郡主不必累心。”
“但若是采薇足够幸运,病躯得幸被郡主治好,那日后赴汤蹈火,肝脑涂地都在所不辞。”
冯采薇突然盈盈跪下,泫然而泣,拖着顾清浅的手紧紧握住,“这条命便交到郡主手中了。”
对方话已说到这份儿上,顾清浅怎么忍心拒绝?她点了点头,扶起冯美人。
“清浅还是最初那句话:‘定会全力医治美人’。
经过这两日的研究,清浅虽自成了一套祛蛊的方法,但如今还欠缺一得手的器具,和两味罕见的药材,还望美人能在七日内助清浅寻齐。”
“好。”
冯美人身为淮北王养女,自有手段人脉,以为寻药这般小事倒也难不过她。
顾清浅递给冯采薇一手绘的图纸和两味药名,“那七日后,清浅便来此为美人医治,这段期间,就下去准备了。”
所需的两味药材分别是千年血乌和玉蝉太岁。
血乌生于高深峡谷之中,终年不见阳光之地,对生存环境要求极其苛刻,稍不如意就会化归尘土。
世事变迁,能长成千年甚是难得。
而玉蝉太岁状如肉,白如截肪,明洞彻,硬如坚冰。
附于大石,养于净水,头尾皆有,实乃生物。
久食轻身不老,延年神仙。
但这两味药材太过稀有,顾清浅活了两世也只在医典中见过记载,能否找得到还是个未知数。
冯采薇颔首,她的确也需要做一番充足的准备......
过午,冯采薇便写了封书信寄与了淮北王南建迥,言明了她被人设计中蛊。
如今她的病情已是危在旦夕,命悬一线,辜负了他老人家嘱托,但求莫要伤心云云。
交代了自已后事的同时,还附述了顾清浅交代的图纸和药材。
那图纸她细细瞧过,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打眼似乎是把袖珍的匕首,但尾端又偏偏是弯刀的模样,刃上嵌着细小的倒刺。
柄身附有凹槽,应该是可以分成两段,首尾交换后,合成一道勾刺,倒更像是个暗器。
宫中的少府实在打造不出这器具,她只得交与义父。
南建迥走南闯北多年,结交天下人无数。
幼时她便听说过王府有一武器大师,因着欠了义父极大的恩情,才隐姓埋名,留在府中,想来那人定是打得出这奇怪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