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商号本就是林家的产业,从母亲的手中传于我,自然要用心打理,此次囤粮之事也是经过了多番考虑,定会万无一失。”顾清浅不动声色道。
包昌拱了拱手,为难道:“小小姐万金之躯,还惦念着商会中的俗事,老夫代各位掌柜在此谢过小小姐。
可是今年国内粮价节节攀升,远远超过了以往。纵是如小小姐所说,粮价还会有所涨幅,怕也是微乎其微。
但购进十万担粮草可不是笔小数目,若是今年卖不出去,就会成了陈粮,价格大打折扣。
稍有不慎,商号就会赔地血本无归。经商还是需要稳中求富贵啊......”
顾清浅反问道:“那以包掌柜之见,囤多少粮食为好?”
包昌皱了皱眉,沉吟半晌,张开手掌,“以往每年商会都会囤积几千担粮食,既然小小姐有如此信心,老夫自然不会拂了您的意愿,今年便增加五成,小小姐意下如何?”
“素来是富贵险中求,我倒是不知包掌柜竟是这般脚踏实地之人。”
顾清浅神色不明地看着包昌,若是只需要五千担,她大可亲自动手筹集,何须劳烦到他们头上?
“多谢小小姐夸奖,若非这般,老夫恐怕也不会有如今的作为。”
包昌呵呵一笑,不愧是混迹商场的老油条,脸皮果真厚实犹如铁铸。
顾清浅敛了敛眼,环视过在场的众人,“在座的各位掌柜可有听说了通州暴发水患之事?”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将眼神投向了包昌,显然是以他马首是瞻。
顾清浅并不在意,继续道:“通州良田广布,是我南明产粮重地,现下水患严重,田地势必会颗粒无收。
更会涌现出大量的灾民,流向附近州郡,纵是朝廷出面赈济,一时恐怕也调不出如此多的粮食。”
话音落地,众掌柜不禁点了点头,觉得顾清浅这番话甚是有道理。
顾清浅问道:“前些时日荆州边境发生暴乱诸位可知是何缘由?”
......
“就是因为粮草物资匮乏,才导致蛮荒之地民心不稳。
平乱本非难事,奈何又逢天灾人祸之年,食不足,心难平,何以安民?”
顾清浅循循善诱,娓娓道来,显然是做足了准备,所有人都收起了轻视之心。
包昌忍不住夸赞:“小小姐深谋远虑,我等不及也!”继而向着顾清浅深深鞠了一躬,“小老儿刚刚无礼,还望小小姐莫要挂怀。”
顾清浅上前虚扶道:“包掌柜也是一心为了商号,清浅明白。”
眼见着事态有所转变,庄富却突然出声道:“某些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真以为多读两本书,就见识广博了。”
语气嘲讽,显然不服于顾清浅的提议。
“囤粮说着容易,做起来可是诸多困难。抽调流通中周转的银钱,影响商号生意只是其一。
大家可不要忘了朝廷还有‘保粮令’在,如此大规模的收购粮食,必然会导致民心慌乱,哄抬粮价,从而引起朝廷的注意。
到时候非但赚不到银子,还会招惹官司,恐怕各位掌柜都会受到牵连!”
思虑了良久,包昌追问道:“小小姐所言极是,商号若是囤了粮,最后却被朝廷以赈灾的名义充公回购,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如此想来,语气愈发地斩钉截铁:“小小姐若不能设法保障商号的利益,说得如何好,此事也断不可为。”
顾清浅早已考虑过此事,是以保证道:“各位掌柜不必担心,我已想好了对策,大家只管放心收粮,不会出任何差错。”
在座的掌柜已有不少被顾清浅说得动心,但却没有人率先开口,都是一副观望的姿态。
庄富笑道:“小小姐果真生了副巧嘴,一张一合,便是我这般主意正的人也要动心了。但这话虽说得好听,小小姐总要做出些承诺让大家安心。”
“你想如何?”
顾清浅眉毛一挑,看向庄富。
“想大家自从跟随小姐从林家出来,尽心尽力了多年,终是将商号越做越大,如今已然成了南明商界的头龙。
此次囤粮若是能狠赚一把,我们与小小姐自然是互利互赢,一桩美事。
大家见证了小小姐的能力,以后任何事情也不会再有异议,若是亏了......”
寿方沉着脸道:“又如何?”
庄富话音一转,继续道:“若是亏了,各位掌柜自然也不会与小小姐计较这些银钱,只要您将商号名下店铺的契约都归还于我们就成......”
说完挑衅地望着顾清浅,满脸横肉都随之兴奋地抖了抖。
“胡闹!”
包昌眉头紧蹙,喝道:“乐记生于林家,长于林家,自然是属于小小姐,岂有易主之说,囤粮之事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好!”
顾清浅双手下压,示意包掌柜不要激动,随即对庄富斩钉截铁道:“就如你所说。”
今日之事,她清楚地看出来,商会内部已然分裂了两派,更有包藏祸心之人混迹于此,意图加剧商会的纷争。
此次倒不失为个机会,她也好将商会彻底地整治一番,以防日后再有诸类事情。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居然将主意打到了她母亲的嫁妆上面。
出了雅味居,顾清浅直接钻进了马车。
寿方紧随其后纵身一跃,“小姐,您现在要去哪?”
顾清浅思索了片刻,道:“去六皇子府。”
若要解除朝廷“保粮令”的限制,单凭她一人之力根本难以实现,必需要有在朝官员的协助。
顾伯铭定是不行,他若是知道商号要囤粮的事情,势必会刨根问底,到时候解释不清楚反而麻烦。
若是寻求梅老的帮助,怕是会觉得她唯利是图,不再来往,倒是因小失大,没了个忘年之交。
思来想去,顾清浅终是决定去找六皇子,毕竟对方欠她人情,又是盟友关系,本就该相互帮助扶持,想来不会究其缘由。
“小姐,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不过是体面点的奴才,尽心竭力为小姐办事都是应该,如今竟敢质疑您的决定,着实该好好惩治他们一番?”
碧灵憋闷了许久,上了马车后算是逮到了机会开口,恨不得将所有的不满倾吐而出。
“我自有想法。”顾清浅阖着眼,并不打算过分纠结此事。
见此,碧灵便也乖乖闭了嘴。
到了六皇子的宅邸,寿方将马车停靠在路旁树荫下。
顾清浅透过车帘,可见府邸大门紧闭,其中高高悬挂着金丝楠木的匾额,白玉石阶一层一层垒到了街头,两座石狮子矗立两旁,怒目圆睁,威严尽显。
一小队侍卫身着盔甲,刀剑配腰,分门而立。
寿方翻身跳下马车,走上前去,对守门的侍卫长恭敬道:“兵爷,丞相二公子求见六皇子,麻烦行个方便。”
侍卫长打量了一眼寿方,又望了望远处布置低调却又华美的马车,闷声道:“六皇子午时一过便启程去了通州,如今这时辰怕是已经出了城门。”
“敢问兵爷,六皇子何时回京?”寿方紧接着问道。
侍卫长实话实说道:“通州路途遥远,六皇子又有差事在身,此行最起码也要数月之久。”
寿方道了谢,立即跑回马车处将消息禀告了自家小姐。
顾清浅神色一滞,万没想到六皇子动身如此之快,头脑迅速飞转后,即刻吩咐道:“寿方,将车卸下来。”
寿方愣了愣,手中的动作却不敢耽误,立即脱了马套,将车身拖到了一旁。
趁着间隙,顾清浅纵身一跃,直接从车身跳到了马背上。
紧接着,双腿铆劲一夹,身下的马儿嘶吼一声,拔腿便飞奔而去。
“小姐!这马没上马鞍!”
“小姐!”
待寿方和碧灵反应过来,遥遥望见的唯有顾清浅清瘦的背影和碧蓝如洗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