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是禽兽?无情无义之徒?”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他自诩为情感的绝缘体,却在她的面前,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与自我怀疑。那些年,他精心构建的高墙,那些用来隔绝情感的屏障,在她的目光下竟显得如此脆弱不堪,十三年孤独的修行,瞬间被十几天的温暖所击溃。
若换作旁人,他手中的权柄足以编织出最为残酷的梦魇,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对她,他却发现自已竟失去了方向,仿佛置身于无垠的迷雾之中,连愤怒都显得那么无力。
漫天,这个名字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此刻正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对抗着他的禁锢。她咬紧牙关,另一只手的指尖逐一插入他们之间那似乎不可撼动的缝隙,每一点进展都伴随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那是倔强与不屈的见证。她的眼神,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坚韧,仿佛在无声地宣告:即便是钢铁之笼,也困不住一颗向往自由的心。
正当这紧张的氛围几乎要凝固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旋风打破了沉寂——九皇子,如同从另一个世界穿梭而来的使者,带着他独有的不羁与活力,猛然闯入了这幅画卷。他的出现,就像是春日里的一抹暖阳,瞬间照亮了整个大堂。
“七哥!”他的呼唤带着几分急切,几分顽皮,似乎全然不顾眼前的微妙局势。一进门,他便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异样,于是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探头窥视。一眼见到漫天,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仿佛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宝藏。“璃月?!真的是你!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这些天来,我连个安稳觉都没睡成,就怕错过你的消息!”他的话语里满是激动,手中的玉骨折扇轻轻拍打着掌心,仿佛那是他唯一能够表达喜悦的方式。
接着,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已的不合时宜,随意地拍了拍宗政无忧的肩,打着哈欠道:“七哥,看来没我什么事儿了,我就先撤了,回去补个好觉。”然而,刚迈出几步,他仿佛被什么突然触动了心弦,猛地停下脚步,双眼圆睁,仿佛刚刚才意识到这场面背后的深意。他猛地回头,眼中闪烁着好奇与担忧,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到大堂中央,那模样,就像是刚刚错过了一场大戏的孩子,急于了解接下来的剧情。在那绚烂夺目的红霞中,仿佛整个天际都被喜服的朱红浸染,漫天的火红间,一位佳人身着一袭繁复至极的大红嫁衣,立于风华之巅,美得如同破晓初现的朝阳,炽热而耀眼。她轻轻一拂衣摆,如同拨开云雾见真容,与身侧那位同样着喜服,面容却掩不住沉重思绪的傅筹形成了鲜明对比。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远处那双曾冰封万里、此刻却闪烁着复杂情感波澜的眼眸——七哥的视线,如深海暗流,既惊讶又难以置信。就在这色彩斑斓的画面中,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呼划破了空气,仿佛夏日午后的惊雷:“璃月?你,你……”那人的声音因过度的震撼而颤抖,喉结上下滚动,好半晌才挤出剩余的震惊,“你怎么这幅装扮?快告诉我,你不是……那传说中的启云国容乐长公主吧?!”此言一出,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仿佛等待着什么被揭露的真相。周围的人群瞬间陷入了石化状态,随后,是一阵哗然。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再次聚焦到这位佳人身上,开始重新审视,仿佛在寻找什么隐藏的线索。原来,那位名动四方、容颜之秀令世间女子皆黯然失色的“璃月公子”,竟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更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公主,而这公主,传说中并非倾国倾城,反倒是丑名远播,却又在今日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美,颠覆了所有人的认知!议论声中夹杂着惊愕与不解,有人窃窃私语:“难怪离王殿下亲临,但……这婚事却又与博将军纠葛不清,世事无常,莫过于此啊!”更有人忆起那日在朝堂之上的种种,心中疑惑更甚:“大殿之上,璃月公子明明在场,难道……是两人并蒂莲开,同生于世?”
漫天轻抬眼帘,给了九皇子一个淡淡的、却意味深长的目光,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那份从容与淡定,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照亮了一切迷雾。九皇子则是一副捶胸顿足、悔恨交加的模样,他抱头哀嚎,声音中满是不甘与委屈:“我的姑奶奶,你怎不早说啊!为了这事儿,我可是生生挨了一百板子,疼得我死去活来啊!”边说边使劲跺脚,那模样,仿佛是错过了一场千古奇缘,悔之晚矣。这份因错认而产生的无厘头苦果,却也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增添了几分意想不到的笑料与温情。宗政无忧的眉头仿佛山间难以逾越的峰峦,轻轻一蹙,那双眸子冷若寒星,不经意间一瞥,如同北国凛冬的第一缕寒风,让九皇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扯着嘴角,硬生生地咽下了未尽的玩笑,头皮紧绷,手垂如松,乖乖退到了一旁,站成了一幅名为“收敛”的生动画卷。漫天轻轻一挣,便从宗政无忧的束缚中脱身而出,转身之际,眼波流转,似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丝慰藉。她的目光最终温柔地落在了面色沉稳如水的傅筹身上,轻声细语地对泠儿吩咐:“去,取来那套藏着月色与风韵的文房四宝。”此言一出,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众人心中疑云密布,难不成这剑拔弩张之际,她竟要重拾文人雅趣,以笔绘心?泠儿心中虽有万般疑惑,却也未敢多问,轻盈转身,不一会儿,一桌精致的文房用具便静静地躺在了桌上,仿佛是时光深处传来的温柔回应。漫天缓缓上前,手指轻触墨盅,开始了她的研墨仪式。她的动作不急不缓,每一个转动都透着几分决绝与坚韧,就像是在与自已的命运较劲。不经意间,一滴墨色飞溅,轻轻触碰了她的指尖,随即沿着肌肤的纹理缓缓滑落,留下一道黑色的轨迹,如同深夜中独行的泪水,默默诉说着无人知晓的故事。九皇子按捺不住好奇心,像个顽皮的孩子般凑上前来,笑道:“璃月,你这是要作哪门子的画?难不成要把我的风采永恒定格?来来来,看我的风姿绰约,是不是比你画中的山水更动人心魄?”言罢,他还欲故作风流地摆个pose,却在宗政无忧那足以冰封万里的眼神注视下,动作瞬间僵硬,如同被点穴般动弹不得,最终只得尴尬改口:“哦不,七哥更好,还是画他吧……”语气中带着几分求饶,活脱脱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逗得众人心中暗笑。宗政无忧嘴角抽搐,额头隐隐现出几道黑线,仿佛对这一幕哭笑不得。漫天望着这一幕,心中的沉重与悲凉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插曲冲淡了几分,她轻叹一口气,停下研墨的动作,转而拿起一旁的毛笔,转身面对傅筹,那双眼睛清澈而坚定,她的声音平静却充满了力量:“将军,请——愿以此笔,绘我心志,表我歉意。两国和亲之误,非将军之过,乃容乐一人之责。”
傅筹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目光复杂地望向那双递来的笔,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他沉默半晌,仿佛在内心深处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最终,还是缓缓伸出了手,接过了那支承载着重量的毛笔。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两人的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绘成了一幅关于责任、勇气与理解的绝美画卷。在那片被古老规矩紧紧束缚的天空下,容乐宛如一朵逆流而上的花,毅然决然地绽放。“此罪责,我容乐愿一肩挑起,请将军笔下留情,休书一纸,了断尘缘。”她的声音,淡若晨雾,却字字清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女子被休,无异于被世界遗弃,独步于无尽的暗夜之中。因此,她的举动,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流星,划破寂静,留下满目的惊愕与不解。
四周,人群如同被定格的画卷,面面相觑,眼神中交织着疑惑与惊叹。试想,若是寻常女子遭遇此景,定会是泪如雨下,跪地求饶,哪有人能如此决绝,主动请缨步入那冰冷的深渊?
傅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直抵她心底。那双眸子,清澈而深邃,面对即将来临的分离,竟无丝毫涟漪,仿佛这一切对她而言,只是风过无痕。这份淡然,让他的心莫名生出一股怒气,他接过她手中的笔,握于掌心,却迟迟未能落下那决定性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