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
叶朝歌轻笑:“昨日晴岚姑姑来毓秀宫的时候,亲眼瞧见了我身上的衣裳,也听到了孙答应口出狂言,藐视宫规。昨日没有治罪,晴岚姑姑心中自有打算。”
“今日晨起,皇后赏赐和内务府送来的宫装就被毁了,唯独留下这一件。摆明了是有人想让我难堪,云梦早早就已经去回了皇后,皇后默许,自然是要处置了孙答应,只是……”
叶朝歌心里有些不解,皇后想要处置孙答应,为何却只是禁足那么简单。
然而这个疑问,在傍晚时分,便已经有了答案。
中午皇上陪宜妃用午膳,因着皇上不肯严惩孙答应,宜妃在皇上面前哭了一场,动了胎气,皇上竟下旨,将孙答应废为庶人,打入了冷宫。
人人都道是皇上宠爱宜妃,才会严惩孙答应。
孙书桐被废为庶人的消息传来,叶朝歌才想明白,皇后不是不愿意严惩孙答应,而是一举四得算计。
皇后此举,一是在皇上面前博得了一个温柔宽容的名,皇后贤良的名声在外,自是要给孙书桐一条活路;
二是皇后不愿意做这个恶人,新人入宫还未侍寝,便被皇后严惩,难免皇上会想起孙书桐,若皇上想起了孙书桐而宽恕了她,必定会埋怨皇后,皇后自是不会让皇上埋怨她;
三是因着皇后不肯严惩孙书桐,宜妃定会很生气,才会动了胎气;
四是宜妃那样不肯受半点儿委屈的人,今日定会去皇上面前告状,由皇上亲自处置了孙书桐,来日别人怨恨的就只是宜妃。
叶朝歌心想,这皇后果然是不简单。
只是,叶朝歌心里明白,这后宫里,每一个人都不简单,她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只是她如今位份低,若不找棵大树依靠,想活着都难。
她忽想起入宫前在京中,一日闲暇,去绸缎庄准备买两匹料子,谁知在那里遇到了孙书桐,孙书桐知道这批秀女里,就叶朝歌位份最低,且只有叶朝歌是京外唯一入选的女子,便看不起朝歌。
孙书桐竟将叶朝歌看中的绸缎全都买了下来,并指着一匹最劣质的绸缎,道:“穷乡僻壤的小门小户,登不得台面,下贱人就只配得上下贱的料子。”
叶朝歌并未与她争执,便离开了绸缎庄,那日孙书桐来给她送衣裳的时候,叶朝歌一眼就认出了那块料子。
只是叶朝歌也不是吃亏的人,她便让蓝七将内务府和皇后赏的衣裳全都剪碎了。
这样一来,她才会不得已穿上那有损皇家颜面的宫装,才能让宜妃抓住孙书桐私自做宫装的事情不放,宜妃不高兴了,她才会去向皇上梨花带雨地告状。
而今日之事后,叶朝歌也受了罚,被禁足在自已宫中两个月。
晚膳过后,云梦对叶朝歌道:“小主儿,今日,新人可以侍寝了,小主可得先准备着了。”
叶朝歌不以为意,自已竟在翻看云梦给她找的医书。
蓝七小心翼翼看着叶朝歌,道:“小主儿……”
叶朝歌眼皮也没抬一下,便道:“我知你们的心思,只是我脸上有伤的消息传遍了六宫,且位份最低,如今又被禁足,这头份恩宠,最不可能得到的人就是我,你们又何必费那些心思。”
蓝七和云梦也知道这种情况,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她们希望,有这个万一存在。
倒是叶朝歌似是笃定,她不会头一个侍寝。
“小主儿……”
见叶朝歌不再说话,蓝七也知趣儿地不再说话。
云梦和蓝七垂手而立,不多时,蓝七似听到外面有风铃似的声音,很是悦耳,便道:“什么声音?”
云梦顿了顿,低声道:“那是——凤鸾春恩车。”
云梦说着,看了一眼叶朝歌,见叶朝歌一脸淡然,眼神一刻也没有从书上离开,便没再说话,抬眼望了望外面。
椒兰殿中的主仆三人,各自听着凤鸾春恩车的悦耳的铃声越来越近。
叶朝歌轻轻翻过一页书,继续沉默着。
今日的凤鸾春恩车,停在了清宁宫门前。
新人中头一个侍寝的,是周答应,周时宜。
周时宜的寝殿凉月殿与叶朝歌的寝殿只有一墙之隔,凉月殿的自得与欢喜,一声声传入了叶朝歌的椒兰殿。
约莫是半个时辰后,清宁宫终于安静了下来。
凤鸾春恩车的声音也渐渐听不真切,叶朝歌将书轻放在桌上:“睡吧——”
叶朝歌今日睡得并不踏实。
她知道,今日虽然她冒了头,但自已到底是个不起眼儿的人,没有人会在意。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却宜妃记住了她。
叶朝歌刚躺下,殿外便响起了声音:“启禀小主,宜妃娘娘差人来给娘娘送补药。”
叶朝歌来不及细想,片刻收拾过后,道:“云梦,请他进来吧!”
殿门打开,来人正是宜妃身边的大太监周福来。
周福来一进来,便向叶朝歌打了个千:“奴才给叶小主儿请安!”
叶朝歌虽然对周福来的到来存疑,但也微笑着不失规矩:“周公公快请起!”
“周公公这个时间过来,可是宜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周福来垂首,道:“宜妃娘娘关心叶小主脸上的伤,特意命奴才去太医院给小主熬了上等的好药。”
周福来说着,身后的小太监上前,将食盒打开,云梦赶紧上前,将药端了出来。
叶朝歌若有所思:“嫔妾多谢宜妃娘娘,还请周公公回去,代我向宜妃娘娘谢恩。”
周福来依旧站在那里,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意思。
叶朝歌明白,周福来是带着命令来的。叶朝歌脸上有伤是事实,这药,叶朝歌不喝也得喝,只是这来路如此清晰的东西,叶朝歌心里也有些犯怵,不知道宜妃此举是何意。
云梦忽然道:“小主,这药适才有些烫,现在刚刚好,小主趁热喝了,也好早些安置。”
云梦转过身,对着叶朝歌微微点了点头。
叶朝歌明白,云梦这是让她放心。
叶朝歌随即微笑着看了一眼周福来,从云梦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周公公,宜妃娘娘关怀,我该亲自去向宜妃娘娘谢恩。只是周公公也知道,如今我正在禁足……”
周福来弯下身,道:“小主的话,奴才一定带到。只是宜妃娘娘说了,近日需要好好养胎,不宜有外人打扰。宜妃娘娘还说了,小主要按时服药,好好养伤才是。”
叶朝歌明白这话的意思,笑了笑。
周福来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叶朝歌坐在堂前,陷入了深思:宜妃此举,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