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他像是在陈述一件事情,不带任何情绪。
温言认真地看了看好久没见的人。
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也剪得特别利索,都要奔四的人了还打扮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二十几岁呢。
“又去相亲?”温言习以为常地问道。
眼前的男人更加冷漠起来,“与你无关,没事的话就走吧,还是那句话,不要再回这个地方来。”
“你又不留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呆着?”
男人强行保持着绅士的姿态说道:“温言,不要让我觉得膈应。”
温言也没再不识趣地继续开口,随手拿过地上的书包就从他身边绕了出去。
他想要一尘不染,温言又怎么敢让他沾上污点。
离开时温言再次抬头看了看身后,他这算什么,离家出走?
不对,他这是被赶出了家门。
但是不被承认的人好像根本配不上家这个字,所以,他这应该算是开始流浪了吧。
温言没再留恋,抬脚就走了。
走是走得很潇洒,就是不知道自已现在该去哪里,以前呢,还可以呆在学校,现在他连学校这最后的避难所都没了。
与其回去乞求别人的收留,不如就这样走在路上,感受这夏天炙热的风。
温言觉得逐渐闷热了起来,他看了看天,应该是要下雨了。
温言无力地混着渐渐落下来的夜色走向桥下面。
他们这个小县城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但就是没有一个他可以去的地方。
无家可归了呀。
不知道雨会下多大,温言靠在墙上闭眼等待着雨来。
那个男人现在应该已经把刚才他呆过的地方打扫了一遍吧,或者他早就已经离开了,温言自嘲地笑了笑。
到最后,温言还是觉得他和他都是一类人,只不过那个男人不愿意承认罢了。
温言记得他还没出事之前,那个男人是很关心他的,虽然温言没见过自已的母亲,但他能给的都给了温言。
每次温言考了第一,那个男人都会高兴地夸他。
所以,温言也很努力的在学习,用成绩回应着他的付出。
温言当初出事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去找他,但当温言湿漉漉的站在他面前时,得到的却是男人一脸冷漠地对他说:“温言,从今往后,你自已生活吧,钱我会按时打给你的。”
这些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当时就把温言给劈傻了,被雨淋湿的他显得更加脆弱,温言本来在学习忍住没哭的,但当他听见这些话时顿时止不住地哭了出来。
温言上前想要抓住眼前的人,但他却往后一躲,温言扑了空险些摔倒。
温言脑袋瞬间懵掉,腿软地跌在了地上抬头望向男人:“爸!为什么啊?爸!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我什么也没做错啊,那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威胁他,也没有强迫他,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听我说,那些都是他们乱说的……”
温言越说越激动,跪在地上想往他身上靠,但男人确是恶心一般绕开了他的接触。
温言不明白为什么曾经对他那么温柔的父亲会突然这样,温言抽噎着看着他,“爸,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男人眉头皱了皱,“温言,你喜欢男生没错吗?你口口声声说自已没错,你逼别人喜欢你的时候没错吗?光是喜欢男生这一点你就错了。”
温言被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忘记了自已本来在做什么,心一下就凉了下来。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就是因为他喜欢男生?他甚至不问这事情的真假,就算他就是喜欢男生,他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说不要他。
温言跌跌撞撞地从地上起来努力站稳,“如果我说那些都是假的呢?”
男人闭了闭眼像是在忍耐什么,“不可能。”
温言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坚定,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最后祈求道:“我没有喜欢男生,你信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有,你别不要我。”
男人像是失去了耐心,“从此往后,你就在学校住吧,我给你联系了另一所学校,没事的话就别回来了。”
“不要,我不想回去,求求你让我呆在家里好不好,求求你了,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我真的没有做那些事情,我真的不喜欢男生。”
温言撕心裂肺地喊着,想要得到男人的信任。
但是温言最后得到的也只是男人说的帮他转学,暂时让他呆在家里,但那段时间那个男人像是消失了一样,直到他转学成功。
那段时间温言像死了一样整天瘫在床上,期待着男人回来,也期待着事情转变。
但他一直没有回来,一次都没有。
于是温言开始主动找他。
终于有一天温言发现了他的踪迹,但很不巧地是他撞见的是他和另外一个男人纠缠。
温言看见他想要摆脱面前人的束缚,“你他么的把老子放开。”
面前的人被他推开了,温言听见那个人说:“那我呢,我的爱算什么?我们以前经历的那些事算什么?”
男人说:“什么都不算,我不喜欢男的,也是不是同性恋,请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那人笑了笑,“为什么到现在你都不肯承认,当初明明是你先说的喜欢啊。
就因为温言?
但你不是他不是吗?你也没有强迫我。
如果被别人发现了,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被说,我也会,那又怎么样,只要我们俩在一起,其他人说什么都无所谓。”
男人有些失态地大声说道:“凭什么,我凭什么要被那些人指指点点,我凭什么要永远抬不起头,我不想,也不愿意,我也不喜欢你,我已经有了自已的新生活了,我们别在回到以前了好吗?”
那人冷笑道:“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对吧。”
男人恶心地甩开了掐住自已的手,“对,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真正的想要和你在一起过。”
那个时候,温言好像明白了,他厌恶的或许不是自已,他厌恶的是他。
后来,温言老是看到他去相亲,和各种各样的女人相亲,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或许,他永远都不会成功了。
说来也好笑,明明已经没在那个学校了,明明那个学校一个月才放一次假,但好巧不巧温言每个月都要遭临一次记忆的洗礼。
温言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知道他家地址的,后来想想其实也挺容易。
那群人来找自已的时候,温言本来打算躲在屋子里不出去的,但是那些人却像是完全不知道轻重一样用石子砸他的玻璃。
温言害怕男人回来指责他,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出去。
街坊邻居看见了都会把门锁得紧紧的,像是看见了什么瘟神似的避之不及。
刚开始的时候温言还很害怕,一出门就被人托着往巷子里走,他想还手,但他们人太多,他们也不是像李加一那样弱得要死的人,所以,温言只有被打的份。
这些人下手也没个轻重,每次不把温言打吐血这些人都不停手。
温言不知道以前那些只会学习的人怎么打起人来这么得心应手。
温言在那一刻对这世界有了新的认知。
被打完温言还得自已狼狈地回到自已的住处收拾那一片残局。
玻璃片染上他的血,不知道是被割的还是刚才被打的。
温言心灰意冷地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他真的好想逃离这个世界啊。
后来渐渐地温言被揍出了经验,慢慢地也学会了还手,打着打着也就打习惯了,也不会再像原先那样只挨打了。
再后来温言学着街上那些小混混的样子抽起了烟,渐渐地也将自已伪装成了不好惹的模样。
那些人终于不敢轻易地找自已麻烦了。
毕竟温言慢慢地也学会了玩命。
但温言从来没有一丝放松过,每天都被噩梦缠绕,久而久之甚至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直到温言转学去到了新的环境里,才逐渐清醒了几分。
温言叹了口气,思绪回到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温言朝外面瞅了一眼,好像要越下越大了。
坐肯定是不能坐的,地面会渗进来的雨水打湿,温言就这样靠着身后的墙壁点燃了根烟,把漆黑的周围也照亮了一瞬。
温言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到最后,那个男人还是不愿意承认他自已,也还是不愿意接纳他。
温言同时也讽刺着自已,都已经这样了,竟然还期待着对方能够挽留自已。
温言移动身子来到河边的栏杆处,没有灯光的夜晚只能听见水的流动,很急,像是要带走一切。
偶尔的风吹让温言的眼睛出现在这夜里,有那么一刻,温言甚至想要跳下去。
感受着眼前的电闪雷鸣,温言就这么在桥下站了一夜。
等到黎明到来,温言努力睁开欲闭的双眼。
他需要休息。
温言思考片刻便抬脚准备离开这里。
可能是一夜没睡的缘故,温言觉得走起路来有点轻飘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