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敬起床后,没有看到得闲,向叶向晚打听后才知,得闲一早便去召集村民组织隔离一事。得闲在莲花镇住了五年,常为村民看相解卦,得闲又略通医术,看相之余也时常为村民免费看诊,因此在村民中颇有威望,听得闲说是为了控制风寒召集人手帮忙,未感染的村民都积极自荐,很快得闲就带了二十位身强体壮的村民回了道观。
得闲这边进行的顺利,白子敬这边却有些头疼,道观中的病人一早服过药之后,他就将所有的叶家弟子召集了起来,清点了一下,加上叶向晚总共也就十二人,加上自已和白千辰十四人,如今还有灵力的只有自已、白千辰、叶向晚以及两名叶家弟子,总共五人,剩下九人都已经灵力耗尽。叶向晚看着手下这些弟子,心中愧疚。本该春风得意的少年郎,却心甘情愿陪着自已陷在这泥潭里,不知年月,不知归途。
如今计划都已经定下了,就算再难也是要做下去。白子敬思索了一阵,将人都散了出去,挨家挨户去摸排,务必在今日之内要将感染之人,未感染之人以及有接触之人全部隔离出来,这件事宜早不宜迟。
莲花镇大约一千户,三千余人,他们三十多人要在一日之内走访全镇,并且要说服村民接受隔离,白子敬本以为会很难。但或许是得闲对村民往日的情分、或许是叶家连日来的付出、又或许是对往日平静生活的渴望。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所有人都如实报告了自已行踪,与感染之人有过接触的都听从安排去了村西头的义庄接受了隔离。选择在义庄隔离是无奈之举,白子敬料想到接触之人会很多,需要有一个宽敞的地方安排这些人,得闲说,在莲花镇,只有义庄能够容纳下近千人。
莲花镇所在之处百年前是兵家必争之地,这里常年战乱,无主尸骸遍地,义庄原本是个寺庙,但因为战乱也荒废了,后来反倒成了堆放尸骨的地方,名字也改成了义庄,战乱过去之后,活下来的战士在这里落脚安家,莲花镇由此而来,但义庄由于常年存放无主尸骸,阴气极重,就一直荒废在那里。
回程之时,天色已暗。得闲带来的二十人都随有接触之人去了义庄,得闲再三提醒他们,需要小心看管,不可随意放行,他们也都应承了下来。白子敬他们身后跟着的是已经感染的人,都是轻症,大约也有三四百人。路上他们商量过了,如今道观中已经住不下这么多病人了,不如就此将病重之人留在观中,剩下轻症之人另寻别处安置,得闲思来想去,想到了莲花镇的祠堂。他同莲花镇老一辈商量过后,对方同意了将祠堂暂时作为安置之所。
白子敬同得闲带着这群新病人,直接去了祠堂,在祠堂内恭恭敬敬的上了一炷香,然后在得闲和镇中长辈的帮助下,开始铺设草席安置病人。这边刚安置好,那边回道观接轻症病人的叶向晚和白千辰也带着人回来了。白子敬清点了人数,如今莲花镇人被分成了四拨。除去还未感染的,道观中有重症病人一百二十三人、祠堂有轻症病人九百八十五人、义庄中隔离人数最多,一千三百二十人。
白子敬将叶家弟子中没有灵力的九名弟子都留在了祠堂内每日为轻症病人诊治,自已和白千辰叶向晚以及剩余两名还有灵力的需要去道观继续救治重症病人。义庄那边暂时由得闲召集的二十名村民看管,得闲会每日前去查看。安排好一切,白子敬有些累了,他们走了一天,水米未进,此时又累又饿。村民刚好送来了吃食,他们忙着安排病人,却忘了病人除了需要诊治,也需要吃食,这还是那些未感染的村民自发组织捐助的,他们端着大锅,里面是馒头清粥小菜,因为白子敬他们此前走访时交代过,不可与感染之人接触,因此他们都在祠堂外没有进来,只在远远的招呼。几名弟子道过谢将吃食拿进来分发给众人,同白子敬他们说,村民每日都会前来送吃的,让他们安心治病救人即可。白子敬喉头发紧,吃着馒头,觉得有些噎,赶紧喝了一口粥,将馒头咽了下去,没说话。
吃完东西,他们需要赶回道观,临走前,叶望秋走到叶向晚面前,轻唤了一声“娘”。他极少在人前这样叫叶向晚,许是这些时日累了,他如同孩子一般,眼睛有些湿润,声音也有些哽咽:“您照顾好自已。”
叶向晚摸摸他的脑袋,笑了一下道:“都十七了,怎么还这般矫情。”
“叶公子,有件事需要劳烦你。”白子敬不识好歹的打破了这温馨的氛围:“我们需要每日清点呈报各区人数,这件事就麻烦叶公子了。”白子敬此前便在考虑这件事,每日清点呈报各区人数这件事虽看上去作用不大,但却是最直观体现莲花镇风寒感染情况的办法,因此必须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做。叶望秋最合适,首先他现在没有灵力,于救治病人用处不大,其次他是叶向晚的儿子,由他去做这件事信得过。
“好。”叶望秋收起了情绪,答应下来。
回到莲花观,因为轻症病人都被安排去了祠堂,道观倒是安静了许多,没有了之前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重症病人大多是昏迷之状,偶有几声咳嗽如今也都可以忽略不计了。白子敬带着剩下的五人将观中的重症病人都带到了大殿中,除了那名乞丐。因为一日都没有用灵力为他们诊治,现在这些重症病人情况都不太好,又是到了夜间高热的时刻,个个面上都是潮红,嘴里还都说着胡话。叶向晚和两名弟子又要上去给他们输灵力,被白子敬拦了下来。
“灵力终有耗尽之时,还是我来吧。”白子敬道。
白子敬摸着破邪,声音轻柔却严肃:“拜托了,破邪。”许是感受到了白子敬语气中的严肃,破邪这次没有跟他闹,乖乖的分出了灵体,飞向半空中,悬在了众人头顶之上。圣洁的灵力如同月光一般,洒向大殿中躺着的病重之人,他们贪婪的吸收着,蹙起的眉梢渐渐缓和,面上的潮红也在这灵力的照拂下散去。就连叶向晚和两名叶家弟子都被这灵力浇灌的浑身舒坦,连日的疲倦都有所缓解。许是人数太多,破邪消耗过大,不过半刻钟,破邪灵体就灵力散尽回到了竹箫之中,在白子敬手中不安分的扭动了一下,像在撒娇。
白子敬将它放回怀中,无声地又默念了一遍:“辛苦你了, 破邪。”破邪听到了白子敬的安抚,乖乖的窝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叶向晚和得闲看着安稳下来的病人,深深地向白子敬行了一礼,身后的两名弟子也跟着行礼。
“多谢白二公子,此等恩情,叶家必报。”
白子敬回了一礼道:“言重了,这本就不止是叶家之事,何谈报答。”
“您这器灵还好吗?刚才看它似乎是灵力耗尽了。”叶向晚道。
白子敬知道她想问什么,破邪刚才一番操作虽然惊人,但若是就这么一次灵力就没了,那也是治标不治本,但是叶向晚又不能问的这么直白。
“破邪可以吸收天地灵气,休息一晚便可恢复,叶宗主不必担心。”白子敬道。
“破邪?为何取此名?”叶向晚问。
“破天下邪祟,安世间太平。”白子敬答。
“白二公子好气魄。”得闲道。
“见笑了,年轻时不懂事,狂妄了。”白子敬不好意思的说道。
“白二公子与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得闲说完看了看叶向晚。
“哦!不知那位故人是谁?”白子敬心想还有谁像自已这么狂,那真的要认识一下,说不定还能当个朋友一起劫富济贫……不是……是济世救人!
“我的这位故人,五年前就不在了。”得闲叹息道。
白子敬心里咯噔一下,又是五年前。